中国古代文学到明代的时候,小说戏剧在诗歌散文的主流地位中也站得一席之地。在写江湖豪情国家大义的同时,明代的小说戏剧家也将更多的笔墨放在了才子佳人的爱情上。这其中,就有孟称舜的《娇红记》。
《娇红记》写的是一个情深百折,凄绝感人的爱情故事。
书生申纯应试不第,到母舅王文瑞家探亲解闷,遇见面貌秀丽,聪慧多情的表妹王娇娘,一见倾心。在两人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互相知晓心意,经过曲折的相互试探和痛苦的相思后私自结合。在娇娘的催促下申纯遣媒向王文瑞家提亲,王文瑞嫌申家家贫无地位,以兄妹不得为婚配的借口婉拒。后申纯赴试高中,王文瑞有心纳他为婿,不料帅府公子看中娇娘美貌,帅府派人前来逼婚,王文瑞不守信义应允帅家,改许娇娘于帅府,致申娇二人无望而终。娇娘坚守情义抱疾而逝,申生亦不愿苟活,随娇娘而去。王文瑞悔之莫及,两家人将申生,娇娘葬于一处,此之谓“鸳鸯冢”。
孟称舜,字子塞,子若,号卧云子,会稽人(今浙江绍兴人),明末清初的著名戏曲家。他一生创作杂剧《桃花人面》和传奇《娇红记》等十余种,以《娇红记》成就最高,被誉为”承先启后的爱情悲剧”.说它承先启后,是因为《娇红记》的题材并非是孟称舜的原创,而是前人就已经写过的题材。而从元代宋梅洞《娇红传》小说,元末邾经《死葬鸳鸯冢》,明初刘东生《金童玉女娇红记》到明末孟称舜的《鸳鸯冢娇红记》,这一题材的处理变化经历了由悲转喜,由喜转悲的过程�。
什么是悲剧?亚里士多德说:悲剧性的特殊效果在于引起人们“怜悯或恐惧之情”,唯有“一个人遭受不该遭受的厄运”才能达到这种效果。(《诗学》)车尔尼雪夫斯基说,悲剧是人底伟大痛苦,或者是伟大人物底灭亡。(《论崇高与滑稽》)鲁迅则指出“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再论雷峰塔倒下》)
在《娇红记》中,王娇娘的内心情感波澜壮阔。第十四出《私怅》:【玉芙蓉】猛听的风敲翠竹声,我则道梦里人初醒。枉徘徊怅望,欲去还停,只这一层纸隔红窗静,他阻断巫山十二屏。他敢无情对我,故此推拖睡觉了,自恨咱痴迷性,错看了那生。把从前一分情,申生,你直恁情薄呵�。在这一出中,娇娘趁家人不注意,偷偷去看申生,而申生心中烦闷喝过酒,大醉而睡。娇娘以为多是申生薄情,推拖睡着而不见,使她内心愁苦,心生悔意,怨自己不该把真情告诉他。
又如第二十九出《诘问》【醉扶归】世间万事,皆非偶然,前日申生盗了我绣鞋,他若不与飞红有私,怎生又转落飞红手内?那日两个在花前调戏,被我说了几句,飞红怀恨在心,在我爹娘跟前,说起鞋儿,幸我一时将言影过,这魂灵都飞绰半天去了。我想他两人相好,若不是申生教她说,她怎肯恶了申生?正是山川可料人难料,如君有几人。我当初错信申生,如今悔也不迭了�。
娇娘误会了申生与飞红有私,从而感叹书生薄情,以自身的愁肠百结,反映出在情感上的痛苦。王娇娘着眼于私人小世界,朴朴素素,娓娓道来,言语中自有一股令人折服的力量。
而王文瑞,则多是关注功名利禄的追求以及重大事情的安排。如《娇红记》中第四十九出《合冢》中写王文瑞的心理过程:【南绕绕令】一个怀揣着薄命的相如青锁恨,一个变做了多情的倩女绿窗魂,两下里抱却那无穷的千般恨,如今死也做不得两成双连理,两成双连理。[末叹介]当初两违亲议,亦老夫之过,如今悔也不迭了�。由此可以看出,王文瑞因为帅府公子家世煊赫,惧怕威胁,同时又对娇娘的婚事盲目乐观,做出的决定造成了王娇娘抱憾离世,而申生亦为爱赴死的结果,十分后悔。
孟称舜的友人陈洪绶评此剧说:“泪山血海,到此滴滴归源,昔人谓诗人善怨,此书真古今一怨谱也。
《西厢记》和《牡丹亭》都是通过男主角高中状元来捍卫其私合的爱情成果,而《娇红记》中申纯即使赴试高中也仍然不能成就婚姻,捍卫爱情,可见名阀世家与新进士子的地位仍然悬殊很大。他们二人的爱情更是超越了一般的世俗功利,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双双殉情。
他们的爱情如此决绝,是一种“生同舍,死同穴”的盟誓,又仿若卓文君笔下折断的九连环。
如果爱情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相遇,愿你们一旦遇见就不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