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的我总爱趴在教室后排窗台，看天上大朵大朵的云被夕阳染成橘子色。林小满会在课间突然塞给我折好的纸月亮，她说每个褶皱里都藏着秘密，只要对着月光许愿就能实现。

那时的月亮真圆啊。我们蹲在操场角落分食一包辣条，她书包侧袋里总装着各种颜色的彩纸。牛皮本被撕成流苏当窗帘，数学试卷折成小船漂在蓄水池里。教导主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我们就假装整理错题本，指尖却在桌肚里飞速传递纸月亮，直到纸页上的折痕都浸满少女心事。

高考前最后一次换座位，我在课桌夹层发现叠成方块的纸月亮，透明胶带封存着七年光阴。褪色的彩纸上写着："等我们都考上大学，要在宿舍楼下种满桂花树"。右下角有枚干枯的桂花，像岁月凝固的琥珀。

去年深秋参加同学会，我在酒店大堂闻到熟悉的桂花香。穿雾蓝毛衣的女子转身时，发梢沾着细碎的金色花瓣。"林小满？"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的笑容比二十年前还要明亮，举起的手腕上缠着靛蓝色丝线——和我正在织的那条披肩一模一样。

原来她从未离开过。这些年她辗转各地收集桂花种子，在异国公寓阳台上培育出开满金花的桂树苗。手机相册里存着我初中作文的打印稿，字迹旁有她手写的批注："这里该添一句'风里有甜咸的潮气'"。我们蹲在幼儿园沙坑旁教小朋友折纸船，纸月亮载着童言童语漂向彩虹。

此刻暮色四合，教学楼前的桂树簌簌作响。我把新折的纸月亮放进许愿瓶，月光流淌在波浪纹玻璃上。远处传来孩童追逐的笑声，恍惚看见两个少女逆光而立，衣袖沾满桂花，指尖翻飞着透明的秘密。原来有些约定不必说出口，它们藏在年轮里生长，最终会在某个秋天，化作漫天星辰落满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