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初春的天气，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温暖了几天，一场倒春寒就把晴朗拉回到了雨雪的怀抱。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过了半夜，忽又飘起了零星的雪。
所谓吃肉知其髓，尝到了甜头的林慕凡和1960，吃过早饭，便坐在监房门口，期待大舌头组长奇迹般地出现。他们现在觉得组长的大舌头其实挺好听的，当然了，两菜一汤和硬双喜的味道也不错，看看野眼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鉴于糟糕的天气，外放计划暂时取消了。失去了肥差的林慕凡和1960,在监房里虚度着无聊的时光。
雪慢慢地下大了，世界告别了春日的盎然生机，重返肃穆。安静的后夹弄，由远至近的一阵脚步声在7号监门口停下了。于管教打开了监房的门，送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胖子。
“各位老大好！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于管教锁上门，还未远走，胖子新兵就开始了滑稽搞笑的表演。
“你他妈的！抱头蹲下！”1960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新兵的即兴演出立马告一段落。一腿肉似乎也被扰到了，抬头望向门口，随后，他捕捉到了林慕凡的视线，点了一下头，眨了一下眼睛，示意林慕凡给新兵过手续。
“你啥地方人？啥事情进来的？”林慕凡看了看双手抱头，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的新兵，他倒是觉得，这个说着一口乡土气息普通话的胖子蛮有趣的。
“老大！您好！我来自贫困的大别山革命老区，因为顺手牵羊拿了工地上几根螺纹钢，就进来了。”新兵的回答就像是在说书，林慕凡很想笑，可是碍于场景，他没有笑出来。
“大别山！你他妈的比我还牛逼！我体面了一把职务侵占，你他妈的还顺手牵羊！偷就是偷！”看样子，见过世面的1960对大别山的演出并无好感。
“是的！老大！是盗窃！”大别山的回答让1960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别他妈的油嘴滑舌了，赶紧脱了衣服洗澡！”1960指着蹲便台子不耐烦地对大别山说到。
大别山倒是也不怕冷，一声不吭，利利索索地洗完了凉水澡。
“你他妈不冷吗？家里洗惯冷水澡的？”1960觉得大别山应该是同好。1960的不怕洗冷水澡，源自于他的军人父亲，为了锻炼他的身体和意志，从小就带他洗冷水澡。
“老大！是的！我一年四季都洗冷水澡的。”大别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
接下来，大别山交代了他的基本情况。他确实来自于偏僻的大别山区，为了生计，更为了过上理想中的好日子，他把三个年幼的孩子抛给了父母，带着勤快的老婆来到了上海。为了挣钱养家糊口，他们做过许多行当，但刨去日常的生活开支以及寄回老家抚养孩子的费用，所剩无几。
后来，在热心同乡的指点下，他们干起了收废品的营生。经过几年时间的经营，善于吃苦耐劳的俩口子，生意倒也是红红火火了。俗话说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他渐渐地发现，自己辛辛苦苦一年的收入，在魔都根本就是赤贫一族。在魔都，差不多地段的话，不说买房，他连买个卫生间都够呛。
穷则思变，此话原意不错。只是，大别山没领会对，也变通错了。他通过老乡之间的介绍，结识了在一个大型工地做保安的几个同乡，数次的美酒加小姐之后，他们就勾兑上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们里应外合，用大别山租来的十吨大卡车，“收了”满满一卡车的“废旧钢材”扬长而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结果可想而知。
一个立志奋发的乡村青年，携手爱妻，白手起家，努力打拼，在这个国际大都市慢慢地站稳了脚跟，确实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如果，一如既往的勤勤恳恳，或许，若干年后，也能立足魔都，接来父母子女，阖家欢乐；或是衣锦还乡，再创一番事业，光耀门庭。
可惜，这一切的如果被贪念打的粉碎，幸福戛然而止。毋庸置疑，他现在的内心必定是追悔莫及。
只是，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买的，扪心自问一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