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锒入狱前的狂欢

院子里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们正使出浑身的力气摁着一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那头即将成为人们下酒菜的猪被他们死死地压在木板上,发出生命里最后一声不甘的声音,随着身体抖动了几下,猪终于认命了。

几个男人满面笑容的又把猪抬进刚烧好热水的大锅里。这边女人们围在一起,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不停地干着手里的活,锅碗瓢盆发出一阵阵欢乐的碰撞声,说到好笑处,女人们发出哈哈的大笑声。小孩子们是最快乐的,不用干活,拿着桌子上的零食,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无忧无虑的笑声回荡在院子上空。

院子里的一棵大树荫下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穿着一身名牌,他的周围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村子里的男人们,他们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听着男人和乡亲们的谈话。

原来男人也是这个村子的人,名叫志鹏,小时侯他们家就比别人家提前进入小康生活,后来大一点时,全家直接定居县城,那时侯能有钱在县城买房,激起了附近多少村子人们的羡慕。当自家孩子不好好读书学习时,大人们就会拿志鹏家作为孩子学习的榜样。再后来的很多年,他们都没回村子,知道内情的亲戚传出他们家出国了,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志鹏家成了人们饭后谈论的瞩目话题,在九十年代,他们简直就是村子里的大明星。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人们慢慢淡忘他们一家时,谁知道他今年竟衣锦还乡,宴请全村乡亲,才有了院子里现在非凡的热闹。大家听着志鹏侃侃而谈,好奇地问这问那,烟雾迷漫周围,大家你说我答,好不开心。

此时此刻的男人就像自动发光发热的大太阳,享受着乡亲们接连不断的赞叹与崇拜。他热情地和乡亲们谈天说地,一边还不忘给刚来的乡亲打招呼、递烟,这场景简直比过新年还让人神清气爽。

这时村长大喊开饭了,大老爷们端着酒都去敬志鹏父子,女人们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夸赞着志鹏的争气能干,志鹏的爹妈有福气,志鹏的老婆真幸福……诸如此类羡慕不已的话语。

当志鹏一家离开小村时,乡亲们大早上起来就去送别,有的乡亲带着自己亲手种的农产品,还有的乡亲拉着他的手,有说不完的话,有的乡亲反复叮嘱让他常回家看看,还有的告诉他要是下次回来提前打电话,下次村里要好好请他吃饭。志鹏一家看着淳朴善良的乡亲,不断挥着手让乡亲们不要再送,有空了他们会再回来看望大家的。

志鹏走后,每次乡亲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就会不约而同谈论起志鹏请客的大场面,又把他与附近几个村子的有钱人做比较。那几个人简直没有志鹏有钱,也没有志鹏忠厚,更没有志鹏慷慨,志鹏请乡邻吃饭的事成了大家口中的美谈,其他村子的人们见了小村的人,也会打听这件有意义的事情。

半年后,一声声刺耳紧迫的救护车声音在村子里炸开,很快整个村子就传遍了——志鹏的父亲癌症晚期,估计活不过这两天了。落叶归根,志鹏的父亲坚决要葬在生他养他的故土。乡亲们听到这个消息还没缓过神——志鹏那么有钱的娃,咋不带他爸去大城市看呢?接着,另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掀起轩然大波——志鹏因为赌博,把家产败光了,而且还欠了很多钱,已经被抓起来半年多了,乡亲们听了这个消息,不免唏嘘。

志鹏父亲去世的那天,乡亲们主动来到他家帮忙,扎灵棚的,请唢呐的,负责料理杂事的……志鹏妈妈看着淳朴善良的乡亲们,带着孙子孙女主动下跪以示感谢,旁边的妇女们慌忙上前把她拉起来,不停地安慰痛哭流涕的她。

等到下葬那天,志鹏的第一任岳母把志鹏的第一个孩子送来,告别志鹏的父亲。知道小道消息的村邻,又说出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原来志鹏有钱后,坚决和患癌症的妻子离婚,妻子的父母恳求志鹏陪女儿度过最后的岁月,志鹏铁了心不愿意。志鹏的父母看着可怜的孙子,说破嘴皮劝志鹏,也无济于事。最后岳母要挟志鹏,非要离婚也行,孩子归自己的女儿,如果女儿离世,她们家会继续养孩子,志鹏绝不能来要,志鹏爽快地答应了,志鹏的父母呼天抢地,骂志鹏薄情寡义,不听劝以后总会吃苦果子的。

不久,志鹏的妻子病情恶化,岳母找志鹏要钱给女儿治病,志鹏恨透了岳母一家,最终铁公鸡一毛不拔,没过两个月,前妻便含恨而死。志鹏离婚后没几天就找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漂亮姑娘,妻子给他生下一儿一女,日子也算顺遂。可谁知在做生意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志鹏着了别人的道,被人带到赌场,一次、两次、三次……刺激和新鲜让志鹏无法自拔,最后输个倾家荡产,铛锒入狱。

一家人知道后心急如焚,找人托关系想把志鹏捞出来,可是志鹏这次触犯了法律,根本没办法救,父亲一听,当场晕厥,一家人没了主心骨,乱作一团。没过一个月,寝食难安的父亲又因为旧病复发,癌细胞扩散速度加快,最后医生也无能为力。

埋葬完志鹏父亲,村子里再也没人把志鹏当作孩子学习的榜样了,反而夸赞村里那些脚踏实地,靠着自己努力平淡生活的孩子们。每当乡亲们再聚在一起,也没有人唾沫横飞地抢着比较谁谁家的孩子怎样怎样,而是诉说着谁谁家的父母教子有方,谁谁家的孩子肯吃苦争气,谁谁家的孩子有多孝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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