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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九期：耀眼的你》之四：恋人

末班的公交车缓缓驶过广场站，站牌下空无一人，司机未做停留，从容地将车开出站点。

我叹了口气，收回搜寻的眼神，懒懒地靠回座椅。车窗外昏暗的光，映照着每天经过的这条街道，熟悉的夜色，熟悉的晚灯，却不见早已熟悉的那个黄发男孩。

他总是在这个时间，一个人等在广场东的公交车站。有时背靠着站牌抽着一支烟，直到看到车即将停靠，才狠吸几下，然后着急忙慌地在垃圾桶上摁灭烟火，将烟头准确地投入桶身。他偶尔也会背对着街道，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广告牌，变幻的广告画面让他的侧颜明暗斑驳，显得那么落寞孤单。上车后，他也总是站在后门的位置，而我会等在那里，和他并排同行一站路，然后擦过他的肩膀，步入站台，目送载着他的公交车驰入城市车流中。

今晚他没来等车。是换了工作？还是改了线路？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无端端冒出的这个想法吓坏了我。我赶紧抬头看看窗外，夜幕下的城市还和从前一般，从容，平和，未曾有半点被悲伤渲染过的痕迹。我的担忧，可笑又多余。

车厢内机械的女声开始报站了，我起身走向后门。司机没有打开车顶的灯，借着车外的亮意勉强能看到脚下的台阶，等车停稳时，我恰好走到后车门的位置。车门打开，一个身影也恰好出现在我眼前。满头黄发，耳垂发着光，脖子上的挂链凌厉而闪耀，只有一双眼睛不失清澈，可也被那条墨黑斜飞的眼线染透了。

是他。在我的目光中，他不着痕迹地向后挪动了几步，让开后门下车的位置，眼神飘忽地盯在远处，一只手背在身后，却有缕缕烟雾扩散周身。或许感觉到我过久的注视，他回头快速地看我一眼，随后低下头慢慢地走开，背后的手始终隐藏在我的视线之外。

突然的相遇让我很是不知所措，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直到他低头踱到一边角落，我才觉查到自己看得太过入神了。赶紧收回目光，随着一同下车的行人离开。走出一段路后，踌躇不决，最终还是忍不住回首，却正巧看到他刚刚从我的方向将头转向别处。

他是在看我吗？这个猜测虚无却又让我欣喜，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运动鞋和垮在肩膀上的帆布袋，心又跌回谷底。不会的，他不会注意到我的。

奇怪的是，这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同样的时间点，等在我下车的站台。每一次下车，我都会在车门下和他不期而遇。我寻不到他看我的眼神，却总在回望的时候捕捉到他看似不经意的注视。我不敢放任自己臆想而来的错觉，因为我深知，我毫不起眼。

夜色朦胧，眼前也开始朦胧，今天这个夜晚稍有些不同。耳边时不时地响着同伴女孩耳语般的呢喃，喋喋不休又似有似无的声响令人昏昏欲睡。我随口“嗯啊”地回应着她的言语，直到她推了我一把，我才惊觉该下车了。

车速慢了下来，我冲着站台方向张望了一下，不出所料他依然站在那里，正低着头手忙脚乱地拧灭夹在手指上的香烟。车停了，同伴拉起我的手一同下车，男孩看到我们的一瞬很明显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地错开了眼神。同伴女孩突然抓紧我的衣袖拉着我快走了几步，边走嘴里边轻声嘟囔着，“小流氓，快走。”

我轻轻挣脱同伴的手，不由地回头想看他一眼，只见他呆呆地站在广告牌前面，一动不动，随后慢慢垂下了头。

之后的几天里，我再没见过他。

有时我也会想，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好比同平面的两条直线，若是从始至终平行贯通，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无缘。但可悲的是，我们恰好相遇于一个命运的交点，明明有过了交集，却真的要渐行渐远吗？

今晚的公交车人不多，我努力将脸转向窗外，却还是能从玻璃上捕捉到同车人的侧目而视。车窗上同时也映照出我的身影，满头的辫子，夸张的妆容，和一身嘻哈的装扮……恍惚间我都认不出自己。我做不到无视周围异样的目光，只能祈祷公交车快快地开到我的目的地。

期盼的报站声响起，我逃跑一般快步走向车门，在停车开门的瞬间冲下了车。

我的眼前站着一个男孩，他没有像往日那样挪动脚步，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我。

我的眼框忽然有些发热，眼睛似乎也有些模糊。但这完全没有关系，我还是能看清，他今天的样子和往常不同。清爽利落的黑色短发，干净飘逸的白衬衫，牛仔裤，和一双帆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