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新依偎着父亲的身体坐着，实际等于也给不能自理的爹爹一个有力的依靠与支撑。同时，他还支拃着耳朵聆听前排年轻的司机和韩校长的对话，他俩对父亲的高度评价和赞美，不由得使自己发自内心生出许多感动，敬佩爹爹尽管不能言语，但他走过的教学历程己下自成蹊，赢得了熟知内情的人们一片赞誉。秦小新想，以前在书上常读到一些古时名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桃李满天下…采得百花成蜜后自知辛苦为谁甜？…当时还不怎么理解，只从字面上认识和领会，所获极为浮浅。如今，身临其境，父亲都成这样儿了…什么是蜡烛成灰什么是泪始干？爹的悲惨结局与不幸的大病缠身就是成了灰就是欲哭无泪…爹在教育战线上所付出的毕生精力就是在采蜜，爹所培养的优秀学生将来奔赴祖国的各条战线各显神通就等同于桃李满天下…爹精心酿造的蜜也就是他向高年级和社会输送的合格人才。而今…这蜜是如何的甜美已真的由不得父亲来品尝了！…爹己成了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确切说，己成了一个真实的废人。

秦小新想到这里，情绪忽然变得悲伤又低沉，不由得心一寒，眼一酸，轻叹了一口气，泪水就扑嗖嗖地滑过了脸颊。

司机忽然问:"韩校长，给秦老师送行的仅那么几个留校的老师…我就纳闷了…那其它师生呢？特别是秦老师呕心沥血裁培的那一班学生都去哪儿呢？"

韩校长苦笑了一下，说道:"小秦师傅你说这个呀？我理解我理解…是有些唐突，也确实缺少了给秦老师一个隆重的送行仪式…但咱要知道秦老师重病在身是件不幸的大事，应不张扬为宜。再说，秦老师是一位一惯低调又极严谨自律的人，相信他也不愿放大自己的悲剧影响。至于说其它师生和秦老师所教育的本班学生都去哪儿了…这一问题很好回答，客观实事都摆在那儿…当晚，秦老师在其住处突发疾病猝然摔倒时，其他班级的师生为给毕业班升学考试腾教室作考场，就早早收拾后纷纷离校回家了…他们也根本不知道秦老师患病的消息;而秦老师他所教的本班那近七十名学生，当时只故专心准备第二天的考试，也不知道他们的班主任患重病了。秦老师为人处事总顾大局，常舍私利而取大义，为了让同学们考出好成绩，让他们在心情上不受波动而固守安宁又清静如水的情绪…秦老师就严密封锁了自己不幸病倒的消息，不愿让同学们知道自己突然而来的大变故。…直到同学们两天考试顺顺利利考结束…都纷纷回家了，我抽空儿晚上再去看望他…才得知他瘫痪的真正消息…忙把秦老师送往卫生院…听大夫说一切都晚了…黄金救治时间过了他们无力回天…秦老师瘫痪的病症已成定局。…而我呢受秦老师严谨低调精神的影响，也就擅自封锁了秦老师病重的消息…故除了在场的几位老师外，其它绝大部分师生…都根本没让他们知道…因此就没能给秦老师搞送别仪式…。"

司机师傅点点头，说:"如此安排，可以理解。遇着这么不幸的大事儿，势必这与世间喜乐之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形…低调儿去处理也好！"

吉普车在山道上穿行，如小鸟在空中飞舞，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忽儿左旋，忽儿又猛向右拐弯儿…所翩飞的路线，在感觉上很少有平顺笔直的。好在司机师傅的驾技优异，驾轻就熟，让一路坎坷轻易而举地变成了没有波折动荡的坦途！而乘坐此车的所有人不但不觉得是遭了罪，反都深感是一场旅途上的特别享受。

吉普车下了山坳，又抬头向一个山冈上爬行，坡度不陡峭，却很漫长，坡道两边尽是蓊蓊郁郁的林木和花草，生长都极其茂盛。秦小新从车窗里打量了一下，又觉十分地眼熟，这一带景色仿佛在哪儿见过…正思忖着，吉普车疾驰着要穿过一个隘口，前面一块凸兀的山岩，一棵虬劲苍翠的大松树突然映入眼帘，还有那清脆的鸟鸣声传入耳鼓…这声这景，简直太让他熟悉而难忘了！秦小新暗暗惊喜:这不是自己朝思暮想深情忆念着的家乡吗？

秦小新激动不己，很想勾头贴车窗看个明白，一饱久违的眼福。可他刚一趔趄身子，父亲不能自理的身子刷地一下子就向秦小新这边的空位歪斜而来，秦小新顾不得贪看外景，忙回头用力推扶其父的身体想让他坐正，因车在行进中，又不好使劲。秦满金另一侧的齐主任随即伸出援手，两人合力，才把秦小新父亲的坐姿弄端正，齐主任和秦小新配合默契，不约而同地又各贴着秦满金一侧紧靠着坐了，不至于让秦老师的身体再歪斜。

而这一阵忙活，秦小新却没空闲和时间分身分神去看窗外的风景了。只听司机师傅说道:"韩校长，这地方的景致真是太美啦！简直象正上映着一场彩色的有关自然风光的宽银幕电影，又象是一幅徐徐展开的长轴山水名画…连龙泉公社所在地的风景也不抵这里的景色秀丽呀！"

韩校长点点头，看着车窗外，也不由地附和道:"是的是的！的确不错。人间风水宝地往往多隐匿在这僻远的深山密林之中啊！"

那车轻司机又接道:"韩校长，说心里话，我若不是公务在身…还要急着往回赶的话，今见到这风景如此美丽之处，我说啥也非要开慢些或干脆停下车看个够不可！"

韩校长笑笑，说:"那就不如请小秦师傅您干脆停下车来，尽情欣赏一下这大自然的美景又如何？"

那小齐师傅摇摇头，无奈地说:"不行的不行的！您知道行政部门管理犹如部队，比其它单位和行业的工作纪律更严格更严肃，来不得儿半点儿马虎和敷衍，公社党委领导交待的每一件事都要及时地不折不扣保质保量去完成的！"

韩校长翘起大拇指，点头称赞:"佩服小秦师傅积极端正的工作态度…你的取舍…韩某能理解能理解呀！…妳年纪轻轻，就能如此严格要求自己，那前途一定是光明又无量的！"

小秦师傅目视前方，让车一刻也没能缓下来，仍在上冈的沙石坡道上飞驰。只听他忽又惊道:"韩校长，这山道林间怎还有美妙动人的歌声传来？"

韩校长尚未置可否，而后排的秦小新却震惊了，扪心自问:对呀？这山哑出口，怎会有熟悉的清音入耳？这会是谁呢？不由得闭目支耳搜寻又聆听那声音。于是，有一个凄惋而纯美的歌声徐徐传来: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若要盼得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秦小新刹那间就明白了那是谁在深情地歌唱，也顿时悟出了那是谁的甜美的声音了…他听着听着，己是醉了痴了，同时，滾烫的泪水禁不住又一次悄悄地滑落了…。

      <未完…待续>

3月22上午休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