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闺密,未婚,有安稳的工作,颇高的收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有时候会对我说,感觉好累,好抑郁,于是就去旅行。她去过很多地方了,在我们眼里,都是很小资的那种地方,台湾、日本、法国。她曾经告诉我,压抑抑郁的时候,就特别想去旅行,旅途上总有温暖的故事,有可爱的人儿,那些地方充满正能量,回来后,感觉特别好,旅行像个能量源,给自己充满电能度过一阵压力大的日子。她说,旅行真的能治愈。
2014年,是我最低谷的时候,那一年瘦了十斤,不想吃饭,走在路上,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想起那件事,就难过得反胃,会吐。闺密劝我去旅行,我也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就请了年假,打算出去转转。
我本想去云南,可是,那两天发生了云南火车站砍人的事情,那边气氛很紧张。于是,临时决定去敦煌。因为,大学时,我最喜欢的老师说,人一生一定要去一次敦煌。现在我是一个人了,为什么不去实现这个梦想呢?
最便宜的机票总是在夜晚,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机场,候机厅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深深的夜色中,窗外是有几架飞机等着载走孤独的旅人。那时候,真的想离开这个城市再也不回来了,此刻的场景又让我沉浸在悲伤中,忍不住又吐了。
那时候,正是早春,青黄不接,飞在兰州机场,从机场到市区还有很长的路,一路上都是西北的苍凉。在市中心下车,直接坐上公交车来到了黄河边。早春的兰州,天不蓝,河不清,雾霾之中,尽是沧桑。坐在黄河边,看着寻常人们在这里唱歌、晨练,想起我不会再有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觉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旁边的老大爷看到了,劝了我几句。擦干眼泪,去吃了一碗没有牛肉的牛肉面,订了个宾馆,把行李箱当下,出去转转,顺便订了明天晚上去敦煌的火车票。
晚饭后,走过黄河大桥,去河那边的山上去看看,走在山后,很难想象在市区中心有这么荒凉的地方,零星的几户人家,昏暗的灯光从窗户里传出来。路过一个穆斯林女子学校,我想,这些女孩子,如果不上学读书,真的很难有出路了。在去清真寺的土路上,碰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拄着拐杖,走得很慢,我不敢超过他,慢慢地跟在他后面。我坐在清真寺里的时候,他过来,坐在我身边,告诉我,他的眼睛已经瞎了,他看不见路,他每天都来清真寺,就是凭着感觉走来的。他说,他年轻时,考上了四川的军官学校,参加过战争,解放后,在研究所工作。我说,那个时候能考上军官学校,说明特别特别优秀啊。老爷爷不好意思的笑了。他说他是回族,但是四十多岁才信教,学习阿拉伯语,一切都不晚。礼拜的时间到了,诵经声响起,他起身慢慢走进去了。我在这个干干净净的寺里,看着山下的黄河和万家灯火,静坐良久。
第二天上午,去了五泉山。五泉山脚下是一个汉式寺庙,往上走,在一个山顶,有个小小的藏传佛教的寺庙,长长的一排转经筒围绕的寺庙,转了一圈,进入寺庙,那感觉,功德圆满。这里人少,而且,第一次离佛像这么近,感觉无比亲切。喜欢这个小庙。看着下面蜿蜒的铁轨,今晚,我就要从这里去敦煌了。
在火车上,睡得迷迷糊糊,到了一站,火车晃了一下。我隐约看到窗外的武威两个字,半轮月亮挂在空中,空气中满是塞外风沙的涩味。
敦煌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镇子,如果不是莫高窟,,世上很少有人能知道这里吧?吃了早饭,就去找去莫高窟的车。换了个地方,大脑里的指南针失灵了,差不多走遍了全城才到了那个车站,然而,并没有牌子。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等了很久才来了一个小伙子,斗胆问了一句,你也去莫高窟吗?是在这坐车吗?他说,对。我说,这没有站牌呀。他说,一站直达,我是卖票的。等会儿吧,车还没来呢。
去往莫高窟的路上,除了黄沙大道,茫茫大漠,什么也没有。渐渐的,一段起伏的矮山出现了,上面有一些小洞。莫高窟,我来了。拜过了门前的几个高僧的舍利塔,走进向往已久的莫高窟。
不是旅游季节,星星点点的几个游客。没有人打扰,可以尽情的欣赏古代画师的作品。虽然我已经在文献资料上、纪录片里无数次的观赏过这些壁画,但亲临现场,还是被震撼到了。尤其是那些长袖善舞的飞天、充满朝气的火焰纹、静谧的大佛,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敬畏,久久不愿离开。尤其是最后一窟里的大佛,按照武则天的面容而健,形体之大,叹为观止。佛祖慈目低垂,俯视众生,让人只想膜拜
下午,去了鸣沙山月牙泉。走进漫漫黄沙,就看到远处有一些小白点,问当地人那是什么,他们说是公墓,敦煌人死后就埋在那里。生在黄沙中,埋在黄沙中,这就是敦煌人的一生。极目远望,一条公路蜿蜒向北,那是西出阳关进新疆的路。小小的敦煌,就在黄沙的包围中,古代,这里就是沙漠中的一片绿洲。中午和我认识的一个从四川徒步来到这里的人说,我看你一路都不高兴。我说你为什么来这里。他说,我喜欢一首歌叫假行僧,我要走到新疆,我的下一站是德令哈,海子有一首诗叫《姐姐,今夜我只想你》,写的就是这个地方,我一定要去那看看。后来,他唱起了假行僧这首歌。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最近一次听,就是视频上王健林在万达年会上唱的了。
从敦煌回兰州的火车上,我在想下一站去哪里,年假还没休完,行程也没有计划。本想去甘南草原,但是,季节不对,我太了解草原冬季的凄凉。再说,从兰州到那也太远了,没有火车。火车到站了,还没个主意,巧的是,从火车上下来,就看到对面停着去西宁的火车,路过,我好不迟疑的跳了上去,补票,去西宁。
两个小时后,我到了西宁,打车到了一个叫屋顶阳光的客栈——好喜欢这个名字,好像被高原的阳光笼罩了。一个人在西宁闲逛,第二天早早起身去了塔尔寺。在塔尔寺,最让我感动的是那些磕等身长头的人们,他们目光坚定而虔诚,一丝不苟的用身体丈量每一寸土地,不落下每一个转经筒。这是信仰的力量,在这里,人会不自觉的信仰影响,被信仰带动。我会随着藏人们拈起一撮粮食抛向空中,会学着他们用额头叩向神案,学着他们向路过的喇嘛们行礼。这里的一切,朴实而自然,我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旅行,也许以后也是,对今后的恐惧和孤独让我一直闷闷不乐,连客栈管家都看出来了。因为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提前结束了这次旅行。
如果内心被巨大的悲伤填满,恐怕旅行也是不能治愈你的伤痛。路上所见皆是悲,陌生人的点点关心都让人感动得哭。
我悲则万物悲,更何况西北的漫漫风沙,自古就讲述着凄凉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