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几集《大明王朝》，觉得台词很新鲜。看起来一团祥和之像，言谈间稀松平常，实则都在打机锋。今天这篇文章里，讲两则故事。前一个故事里的“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个成语，被嘉靖皇帝引申到另一层意思，有敲山震虎的效用。后一个故事讲嘉靖皇帝借杜甫的诗传达不易明说的话。
1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原本是说人才处处都有。语出《隋书·炀帝纪上》：“方今宇宙平一，文轨攸同，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四海之中，岂无奇秀！”。
在特定的语境里，使用这个成语时，芳草不再指人才。
吕芳服侍嘉靖皇帝二十年，做了很长时间的掌印太监，在数万人的皇宫里，掌印太监的顶头上司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上。在明朝的官场里，即使是内阁首辅，见了掌印太监，也要毕恭毕敬的作揖打千，更不要说其它官员了。
海瑞从兴国县令调任户部主事，刚一入京，路过六必居，到店里借买酱菜的由头，篡改了皇帝让严嵩题写的匾额“六必居”的本义。
严嵩倒台前夕，去宫里见皇上，要给嘉靖带一些六心居的酱菜。店里把酱菜送到严府时，严嵩要给六心居提匾额。店主吓得大哭，拒绝了。
到了宫里，皇帝问起提匾额的事。严嵩说人之常情。皇帝说不喜欢这样的人之常情，就让严嵩提六心居的匾额。皇帝说六心居不好，六条心，办不成事，在心字上加一撇，成个必字，六合一统，天下一心。
嘉靖让吕芳在题匾上加上宝印。吕芳问加哪一方宝印，皇帝敲打严嵩说：“为臣要忠，为子要孝，除了朕的那方忠孝帝君之印，还有哪方宝印，配得上严阁老的这幅字啊？”
被皇帝加持的六必居再也没了往日客流如织的盛况，车马稀疏，生意寡淡。
海瑞重新阐释了六必居的含义：“产地必真，时令必合、瓜菜必鲜、甜酱必醇、盛器必洁、水泉必香。”并说，这才是六心居改为六必居之真义。
皇上闻之大怒。海瑞是裕王举荐的，皇上以为是裕王在背后指使。裕王府里的冯保是吕芳派去照顾世子的，常在裕王和吕芳之间传递消息。镇抚司的太保朱七得知海瑞惹了事端，越过陈洪向吕芳讨主意。
上述种种使皇上怀疑吕芳和裕王联手搞事，就让陈洪宣旨，把冯保赶出裕王府。陈洪要带走冯保时，世子大哭，裕王妃认为陈洪在挑拨离间，打了陈洪，陈洪磕头谢罪，磕破了额头。陈洪回来复命，看到陈洪受伤，龙颜震怒，说了下面一段话：
“真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呀。宫内二十四个衙门都长满了草了。锦衣卫就不用说，身上就绣着芳草。现在连朕的儿子、孙子的院子里，都长满了芳草了。我大明朝真是繁花似锦，绿草成荫啊……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刚到北京就在朕的身上做起文章来。镇抚司十三太保倒有两个替他在说话。是谁给的胆子？陈洪，你干什么去了？从镇抚司，东厂开始，除草去。”
吕芳的芳字是草字头。芳草说的就是吕芳了。长满了草之类的话，是指吕芳暗植党羽了。让陈洪除草，自然是想让陈洪取吕芳而代之了。
2
嘉靖皇帝二十年不上朝，一心玄修，到了晚年，生病了，原本指望靠玄修能渡过六十岁这个坎，却抗不过越来越糟的身体，只得求助于医药。
可是又不便于明说，因为这样一来，几十年来的玄修，就成了笑柄。原来吕芳做掌印太监时，婉言进谏，让皇帝按照李时珍的药方吃药。
吕芳被遣到南京给太主守坟后，身边再无可以托心的人。这时候的掌印太监是陈洪，这个人，阴狠歹毒有余，对时局觉察不足，只知一味用狠，揣摩起皇帝的心思来，就没有吕芳那么灵光了。
嘉靖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弱，和陈洪提到李时珍的名字，陈洪一脸茫然。皇帝只得写了“好雨”两个字，说这是一个人的名字。皇帝让陈洪给裕王送去，让裕王和徐玠他们一行共同商议个法子出来。
陈洪临走时，问嘉靖徐玠他们都是谁，皇帝叹了一口气，说要是吕芳在身边就不会这么问了。陈洪竟然不明白裕王的左右手是徐玠、张居正和高拱这些人，无怪乎皇帝叹气了。
裕王参不透，徐玠问陈洪皇帝写这两个字时还说了什么。陈洪说了之后，张居正明白了，说这两个字指的是李时珍。张居正随口吟了两句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第一句里有个时字，第二句里有个春字。李时珍是蕲春人。
这时，陈洪才恍然想起，嘉靖帝提起过李时珍的名字。
皇帝出了谜面，张居正猜出了谜底。在谜底和谜面之间，镶嵌着杜甫的《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