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时光是有黏度的，像盛夏柏油路上微微融化的斑马线。
我骑电动车上下班，是穿越时间的方式。早上穿过老城墙时，阳光正爬上青砖；傍晚回来，树影已经拉得很长。路还是这条路，三年，五年，或许更久。路边的铺子换了招牌，卖豆腐脑的大娘鬓角更白了些，孩子们长高的速度肉眼可见。
才毕业两年吗？手机相册提醒我——和大学室友最后一张合影，背景是图书馆阶梯，我们穿着学士服，笑得不知轻重。而今天早上，我在这辆时速三十公里的电动车上，盘算着这个月的绩效和年底该给父母换台新空调。
小城的红绿灯特别长，长到足够想起很多事情。等灯时，看中学生校服后背上墨迹斑斑的涂鸦，看菜农三轮车上水灵灵的青菜，看婚纱店橱窗里永远崭新的白纱。时间在这里分层沉淀——有人匆匆赶路，有人慢慢变老。
我的电动车穿过整个青春。从后座载着书包，到如今踏板上放着公文包。后视镜里，小城的天空从湛蓝变成鸽灰，就像某种缓慢的显影。有时在路口遇见中学老师，他还会喊我那个早已没人叫的绰号。那一刻，时速表的指针微微颤抖。
傍晚回家，风里有炊烟的味道。路灯一盏盏亮起，把我的影子从身后赶到身前。忽然明白——所谓时光飞逝，不过是我们终于从看故事的人，变成了故事里的人。而小城的每个黄昏，都在用最温柔的方式提醒我：你正在认真生活，以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