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心血来潮,百度收相关绘画的文章来看,陈师曾的《中国绘画史》跃入眼帘。我还纳闷,这大抵与一位当代颇具名气的记者雷同的名字,怎会写出一本艺术类的书籍?确认后是李戴张冠了。于是,揣着预览的心态试读了几页。猜我什么感受?就如那烛光萤萤的夜晚,袁宏道在陶望龄家看到徐渭的文章,没有别的,只有惊叹!惊叹!惊叹!
这本书脱胎于他十九世纪初授业的讲义,到非宏篇巨制,却精致可亲到心颤,颇类明清独抒性灵的小品文,读来文气悠然,大有放舟于富春江中,纵马于扬州路上的畅意。我想那天春风习习里,孔丘与曾点泡澡后的心领神会也不过如此吧。语言文白相间,即无古文的板滞晦涩,也无白话的散漫芜杂。这种混搭的文体别具一格,领教了传统与现代结合后的美不胜收。看他从古到今娓娓倾述绘事的来龙去脉,笔意轻盈像无数只翩飞的蝴蝶,这不是胡适那首开山的两只蝴蝶诗可比的,一定与他绘画的才艺密不可分。能以字中有画的方式,把世间的形态色彩化地呈现出来,无疑是一个对世态风物体贴入微、百感交集的人,也更要有饱满肿胀的才华为依托。在一个阅读渐成荒原的时代,这样的文字之美更显珍玩可蓄。
画事,界认东西两大阵营。诚如往昔北约与华约双峰并峙,竞逐而行。不过,当下影像技术的日瑧精微,西方的写实油画已成黄昏的日影。反观东方的写意书品,题款并重,真是造境于肉体之外、观照灵魂深处的艺术佳构。在这个仓惶、物质、欲海无边的世界,还未泯灭净尽的精神家园,看到了那星星点点的亮色。
其时,陈师曾在《中国绘画史》中的行文,是对古典的重塑。这种接续与传承才是后人吐纳咀嚼的瑰宝。正如东方的文化大师,大多是琴棋书画的通才,继而能挥发出想落天外的灵气。
这里,还有件他为人的轶事。齐白石能从落魄的画匠升级为声名垂著的大师,正赖陈师曾的慧眼识珠,倾力揄扬。当年,齐画在东瀛挂展,标价高于吴昌硕而无人问津。日本人暗度陈仓去国内购买。陈就阴嘱国内提价数倍,从而使岛国蜂拥扫尽齐画。经典的商业运作,就来自这位江西的书香子弟。
我真觉抱歉,为这许多年不识;也为有眼无珠的错认,倍感愧怍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