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三只猫咪，陪着胖九和小溪，在家里的卧室中。
一
十一点，租来的七十平米房屋中，容纳这三猫两人，并不逼仄。
小溪和胖九最初只有一只猫—饼干。其余两只泡芙、团子都是饼干的媳妇。饼干作为家中唯一的公猫，地位自然卓然不群。此刻这只蓝白正慵懒的趴在猫抓板上，慵懒的看着家中的一切。
但这种情况似乎马上就要改变—泡芙还有十天就到预产期了。
猫咪产房，尿垫，干湿纸巾，剪刀，罐头，猫条，棉签，手套。所有猫咪生产用具一应俱全。两人早已把所有物品准备停当。
产检中看到三只，也许还有重叠看不清的，保三争四吧。
虽然都没有过接生经验，甚至连泡芙都是第一次生产，但两人心态却截然不同。小溪一直惶惶不安，会不会难产?甚至对泡芙造成影响? 胖九则不以为意，似乎成竹在胸。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毕竟他也只是网上查过些资料，咨询过几次兽医。完全是“纸上谈兵嘛”!只是不知泡芙这位准妈妈会是怎样的心理。
本已躺下，要为繁累的一天画上句号，也许也只是个逗号，夜晚还要起来查看泡芙情况。
二
凌晨三点三十分
喵喵喵的叫声还是把二人吵了起来。泡芙不似往常那样靠着小溪睡觉，而是不安的在卧室内徘徊，在各个角落不停的试探，步伐颇为沉重，连平时柔顺的毛都不停的颤动，还时不时舔一下自己，不知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还是为了让自己毛发更顺一些，以迎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小溪心思最为机敏，马上意识到泡芙可能要生产了。“成竹在胸”的胖九却还浑然不觉。
“快把产房支起来，尿垫铺好，灯光调暗，干湿纸巾准备好，剪刀消毒。”泡芙随时可能开始生产！
胖九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一边在嘀咕着：今晚就要生了?不慌不慌！我早就在心里演练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对了，把另外两只猫先关到客厅的笼子里去，不要影响到泡芙”。溪溪说道。
“哎?本来是我信心满满，了然于胸啊。真到了关键时刻反倒成了溪溪指挥若定了~”胖九心中虽有忐忑，但还是按照溪溪的指示，笨手笨脚的执行着。
其实，正常生产过程中，人能起到的作用比较有限，大部分也只是一些辅助性工作。例如剪断脐带，剥掉还包裹着的胎膜，喂大猫罐头等。生产是否顺利，主要看母猫的情况，尤其是在家中生产，而不是专业的宠物医院。
溪溪似乎体会到了泡芙的慌张与不安，试图安抚它，手还没有落在泡芙身上，就被几声颇为刺耳的喵喵声吓了回来。看起来，泡芙并不愿意别人接触它。兀自侧躺在角落中，腹部开始有节奏的缩动。！
“宫缩！”溪溪朝胖九喊到。“马上就要生了，得让她去产房！”
胖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泡芙抱进了产房。泡芙也就势躺倒，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腹部的收缩也越来越明显，仿佛每一次收缩就是一次心跳。而胖九和小溪的心也就跟着揪动一下。
小溪在安抚着泡芙，就像一年多前泡芙刚到家时那样。正是小溪的耐心与陪伴，安抚了那时同样紧张不安的泡芙。
胖九趁着临产前的最后的时间，赶快给相熟的宠物医生打了电话，将所有注意事项全都最后梳理一遍。随时换尿垫、剪断脐带、剥去未脱落的胎膜、注意母猫不要压到小猫、尽量不要直接用手接触小猫、喂大猫罐头猫条补充能量……应该差不多就这些，幸亏现在的天气，不用刻意关注温度，中途有任何情况都可以随时联系医生，至多十五分钟，他就能赶到。想到这，胖九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心态些许安稳下来。
三
凌晨四点
泡芙开始不再哇哇的叫，反而是更加大口的喘着粗气。宫缩的力度越来越明显了。甚至整只猫都在不停的颤抖。
“真的要生了，提前了整十天！对小猫会不会有影响，会不会还没长好就要出来了。也好也好，泡芙少受十天的罪。”小溪跟自己说道。像是在鼓励慌乱的自己，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放心吧。万一真有任何情况我就让医生过来，而且咱们东西准备的这么齐全，绝对没有问题。你等下只需喂泡芙罐头就行，剩下的全部交给我。”胖九用自己的莫名自信宽慰着小溪。甚至还伸手递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的冰可乐。
很明显，冰可乐来的恰到好处。半罐可乐让小溪镇定了一些，至少不再那么慌乱。与刚开始时不同，二人的心态似乎发生了反转，越是临近生产小溪越是惊慌，反而是胖九，逐渐镇定下来
泡芙的反应更加剧烈，似乎在和什么作斗争一样。整个身子斜躺在尿垫上，完全弓起背，就像蒸锅里的海鲜，躯体已经发生变化，却依然想挣扎却不得。黄褐色的液体伴随着刺鼻的气味，从产道流出。
“羊水破了，第一只随时可能出来。一小时还没出来就要引起注意，四小时内如果还没有出来，就是难产，就需要马上送医。”胖九像是复习考点似的提示道。
屋内似乎更加闷热了，却又不敢开窗，生怕屋外深夜中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到泡芙。但温度计显示，温度并无变化。
四
凌晨四点二十
“是不是小猫出来了！”泡芙尾部逐渐出来一团包裹着血污的小圆球。是一只深色的小猫，浑身湿漉漉的，刚刚成型的四肢在到处无力的挥动，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以获得安全感，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是！看样子胎膜正常脱落了，我帮他剪断脐带”剪刀已经出现在胖九的手中。胖九看准位置，一剪就剪断了连接小猫与胎盘的脐带。血溅到了毫无准备的胖九手上。吓了胖九一跳，整个身体往后一缩。
“不会剪到小猫了吧！这么小，被伤害到肯定活不了了！”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到底关不关心猫猫们！”小溪紧绷的脸上已显现出愠色。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胖九听来却如同穿云裂石般在脑内炸开。然而胖九毫无怨气。二人耳鬓相磨，亲如形影，早已习惯了各自的言语方式。
但胖九瞬间意识到不对。剪到小猫的话应该会叫的很凄惨啊。虽说现在小猫还不会喵喵叫，但至少是会出声的而且也该有肢体反应。胖九目光仔细搜索着，血是从脐带的断口处溅出。
“是脐带血啊，吓死我了，我以为剪到小猫了呢”。幸亏带着医用手套，等下换副手套就行。由于没经验，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说话间，泡芙转过头去，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胎盘来！小溪为之色变，不敢直视这一幕。旋即把头扭向另一边，而胖九却淡定自若：“母猫在生产过程中会将胎盘吃掉以补充能量，这很正常，不要怕。”
刚出生的小猫依然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爬，泡芙开始帮助小猫舔毛，舔掉身上的污秽，小猫的样貌才逐渐清晰起来。——像是一只蓝白！虽然还很小，无法准确判断，但应该八九不离十。显然，这只小猫更随爸爸的基因，而非泡芙。
五
凌晨四点三十
泡芙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叫着。
“又要有小猫出来了，小心别压到小猫。如果有任何意外情况你就直接把老大挪到一旁去”小溪已经像一个大家长一样为小猫们排位序了。此时她的心态也稍微平稳下来。
第二只小猫也从泡芙身体里钻了出来。与他的姐姐/哥哥一样。漫无目的的四处乱抓着。这次不等胖九拿剪刀来。泡芙自己主动咬断了脐带，并迅速将胎盘吃掉。甚至脸上一撮毛还染上了血色。
这着实吓了小溪一跳，她从没见过泡芙这般模样。与平时安静甜美的泡芙完全不同，此时的泡芙疲累、惶恐里却又带着一丝决绝。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看来世界生灵，皆是如此。
胖九自己跑到厕所抽了一支烟。从三点半起床到现在，这是他的第一支烟。对于起床就要抽支烟的他来说，算是破天荒了。抽完烟不忘了用漱口水漱下口。生怕身上的烟味影响到小猫身上的气味。毕竟母猫主要靠气味辨别幼崽。
六
凌晨四点五十
趁着两只猫之间的生产间隔，二人抓紧时间重新整理了所有生产用具。也把罐头倒到小盘子里，以便随时为泡芙补充能量。还没等两人忙活完，第三只猫也开始露头。
这次过程十分顺利。老三一出来就啊啊的叫着，四处乱抓。在找着妈妈。泡芙将爪子轻轻搭在老三身上，为其带来方向感，以便找到妈妈的位置，让其吃奶。所有小猫诞生之初，无法睁眼，有的只是脱离母体后的惶恐与不安。只有在依偎在母亲怀中，不断的吸吮着母亲的乳头，才能感受到些许的安全感。也许人类其实也是同理。亦或许这是所有哺乳动物的天性。
七
凌晨五点五分
宫缩还在继续，三只已经出生的小猫，一只在泡芙怀中吃奶，另外两只依然在尿垫上爬着。屋内被小猫吱吱啊啊的叫声以及生产时的刺鼻气味充盈着。
“应该还有最后一只了，产检的时候说保三争四的。”胖九对小溪说道。
“生完这只我就给泡芙罐头和猫条。你注意小猫，不要被泡芙压到。”小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泡芙的头。这是泡芙平时最喜欢的动作。就像微风为春日的土地带来生机，这一动作真的让泡芙稳定了不少。
一个包裹着胎膜的幼体从产道内“滑了出来”。甚至连四肢都无法伸展。好像一只被禁锢在肥皂泡里的昆虫。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办?”小溪有点慌了
“胎膜没有脱落。宠物医生给我说过。得快点帮他撕掉，否则小猫会窒息。”胖九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
“啊?!我不敢，你来!”
没等小溪说完话胖九已经带好手套，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轻轻一撕，已经将胎膜撕开。随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向后轻轻一扯。整个胎膜完全脱落下来，刚出生的老四也跟着打了个滚。
“很简单，不比撕保鲜膜难。只要克服心理的慌乱恐惧就行。”嘴上这样说，其实胖九也是第一次接生。也是硬着头皮去尝试的。但此时不论是为了老四还是为了小溪，作为男生，胖九理应主动承担起这项任务。
摆脱了胎膜束缚的老四，像是刚从海底上来的潜水员，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施展着高亢的嗓音开始呼唤妈妈，并且开始在海面上寻找母船。
“应该没有了!总算是大小俱安，快给泡芙吃点罐头猫条，补充补充吧。我再去弄碗水，看看他喝不喝水。”
八
凌晨五点二十
胖九刚在饮水机胖点上一支烟。想让自己精神放松一下。就听到小溪在屋里喊：“泡芙的肚子怎么还是一缩一缩的。是不是还有啊？”
胖九闻言。猛吸两口烟。将烟甩到水池里，利用水龙头浇灭。急忙往卧室走。还不忘回头看看水池中熄灭的半截香烟。
果然泡芙不但没有任何轻松的神色。反而像刚才一样，肚子在有节奏的伸缩。全身也跟着在有节奏的抖动。时不时的发出两声呻吟。
“看来还有!产检不准!不知道到底还有几个。咱们继续接生!”
小溪嗯嗯的敷衍两句。将搅拌好的罐头猫条，全都送到泡芙面前，令泡芙伸头就能吃到，而不用挪动身体。既方便泡芙又避免压到小猫。泡芙也心领神会，十分配合。只是没有了往日吃饭时作为猫中淑女的细嚼慢咽，而是大口大口的吞咽。日常吃饭是为了享受猫罐头的美味，而现在完全是为了补充能量而已。至于胖九递过来的水，则是一口都不喝。
泡芙草草吞了几口罐头，便开始继续侧躺。等待下一个小生命的降生。胖九又给宠物医院发去微信。医生会在天亮后上门来看看情况。至于现在则要继续依赖这小小卧室里的二人一猫了。
没有多久，泡芙的宫缩节奏开始加快。意料之外的老五出生了。胎膜完全脱落。二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但不只是因为太累还是泡芙刚才吃了罐头的缘故。泡芙并没有主动咬断脐带。而是任凭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老五在尿垫上挣扎。
“我来给他剪脐带。”有了一小时前的经验，胖九这次颇有些从容不迫的意味。
一剪下去。血又飞溅了出来。这次胖九没有沾上血，倒是还在旁边乱爬的老四被溅了一身血。老四没有任何反应。看来除了身上脏点之外并没有任何大碍。半个手掌大小的小毛球，带着身上的红色斑块，在雪白的尿垫上翻滚。就像趵突泉中游动的红色胖锦鲤一样。这倒是逗的小溪莞尔一笑。这是今晚难得的笑意了。
九
凌晨五点四十
“已经五只了。泡芙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真是个好妈妈。不知道后面还有几只”。看着已经出生的五小只，小溪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家里又添了可爱的新生命。担忧的是，这么多小猫，泡芙奶够不够，负担会不会太重。而且以后家里空间会不会太拥挤。毕竟他们还没有自己的房子。
胖九则不同。“泡芙奶不够咱们就喂羊奶粉，总之不会差太多。至于房子，至少短期内不成问题。因为这些小猫长大至少需要一年呢。”
看来俩人适应了“接生”这份工作。已经有余心余力考虑以后的日子了。
老六也“艰难”的钻了出来。之所以说是艰难的，是因为他实在有点大了。比起他的哥哥姐姐大了至少两圈。而且一降生就生龙活虎的。嘴里不停的叫着，声音颇为嘹亮。开始往泡芙怀里钻着吃奶。甚至还挤开了两个哥哥/姐姐。
“妈呀，老六怎么这么大，还嘴里喊着口号，往里拱着吃奶。”
“肯定是在妈妈肚子里就霸道的多吃多占，所以才长的大，习惯了后，现在也这么霸道”胖九笑着回应。
屋里的气氛随着老六的出生，更加欢快。虽然才“猫龄”不到五分钟，但老六俨然已经成为家中的活宝。
十
六点十分。
泡芙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了，半瘫的靠着产房，连为刚出生的老六舔毛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喂点好吞咽的猫条吧”小溪一边说着一边把猫条挤出来，放到泡芙嘴前。泡芙无力的舔食着猫条，似乎连享受美食的精力也没有了。有的只是麻木机械的舔砥。
刚吃完一根猫条没多久，似乎又有小猫要降生。泡芙明显已经是强打精神。在进行最后的努力。小猫出来的很慢，也许是因为泡芙太累，也许是因为小猫太大。
“这是第几只了”胖九问
“第七只了”小溪语速很快。泡芙的状况让她又焦虑起来。
“不行！咱得帮帮她。按照医生说的，轻轻抚摸泡芙腹部，帮助她增加宫缩力度，看看能不能让胎儿先漏出来一点”。
“我来，你们男生力量太大了。”小溪这次自告奋勇。
不知是小溪的抚摸起了实际作用还是带给了泡芙精神支持。小猫真的开始一点点的漏了出来。
“我去牵引下小猫试试，看看能不能拉出来。兽医说可以轻轻牵引，但是不能用力拽。”
“不要！能自然生产出来最好，我们再等一会，实在不行再牵引”小溪反对胖九的提议。
小猫头部出来后，努力的想往外钻。头部左摇右摆的晃动。不，应该是整个身子在晃动，只是从外部看不到身体部分。经过几番尝试，终于颤颤巍巍的爬了出来。泡芙明显用腹部深呼吸了下。连胖九小溪也跟着放下心了。
“泡芙太累了，明显没有气力去主动找老七了。我帮他把小猫拿过去 。”说着，胖九轻轻捏起老七，把他放到泡芙身边。就像用手指捏起一个微型雪人，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破碎。
十一
六点三十
“宫缩停了！没有了！全都生完了！”小溪冲在客厅的胖九喊道。她一直在守着猫咪们，而胖九则把两大包接生所产生的垃圾收拾到客厅去了。
“一共七只！超出预期了！不过为什么泡芙身上这么臭，比刚才还臭，是她一直在放屁吗?”小溪闻到越来越重的臭味。
“那叫恶露，生产后三天内会逐渐减少。哎。。就是很臭，只能拿湿巾帮它擦一擦，但也只是聊胜于无吧”
房间内完全被小猫的叫声充盈着。此时，小猫们还没有睁开眼，对它们来说，世界还是一片黑暗。只有靠嘴中的吸吮才能感知到妈妈，才能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获取些许安全感。
泡芙则完全累瘫了。浑身松软的躺在产房里。任凭小猫们毫无秩序的吸吮着自己的乳头。眼神颇为无助的看着小溪。仿佛在因孩子太多而向她求援。
小溪则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小猫。努力记住它们各自的特征。嘴里嘟囔着：“这是老大~这是老二~这是老三~这是被溅了一身血的老四~这是长的最大的老六”
胖九则换好衣服，准备去楼下把宠物医生接上来——他只是来确认下泡芙肚子里没有小猫了。
租来的七十平米房屋里，显得有些逼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