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元宵佳节,传统定义里,过了元宵节,这年才算是过囫囵了。元宵节吃元宵,仿佛象征着一家子团团圆圆甜甜蜜蜜的再聚一次,明天离歌响起,大家各奔东西,开始新的一年的奋斗。
可是在我们宁波,我从来不知道元宵为何物,我们只吃汤圆,我们宁波猪油汤圆是正月初一早上起来吃的,而不是元宵节吃的。
虽然从未离开过宁波,但是对汤圆的情怀却永远停留在儿时。印象中每逢过年前,磨汤圆粉、揉猪油馅、包猪油汤圆是每家每户必做的功课。我们的老屋堂前角落里,有一支石礳,每缝年前几天,我爸会将它洗得发白,然后提着一桶用水泡软了的米(粳米和一点糯米),坐在哪里一手撑勺加米,一手摇礳,开礳!不一会儿乳白色的米浆水沽沽而出,用另一水桶盛着。我和弟弟围着他,抢着他的勺子要给他加米,但是人矮手短,速度跟不上,老爸一直“不耐烦”地赶我们:“拿来拿来……”
准备猪油馅,也是要家里男主人出手的“重”活。老爸第二天会从集市带来一块凝脂一样厚厚的的板油,用一把锋利的莱刀,批去猪皮,立即将这个猪皮切碎,用油炸至金黄色,我们两个小馋虫立即格支格支地嚼起来,好香!老妈会马上将它装入一个大口瓶,答应明后天可以下年糕汤时放两颗,可提鲜呢。
老爸则另起一大铗锅倒入一斤芝麻炒,不断翻炒,直到黑色的油润的芝麻象小精灵一样辟里叭拉地欢舞,起锅,一旁放冷。这时候,老妈会递过来一个洗净干燥的玻璃瓶,老爸接过来当辗子,在桌上铺一张油纸,一下一下辗芝麻,直到将它辗成粉。老妈则在旁边一勺一勺地加雪白雪白的白糖……
接下来就是揉猪油馅了,将猪油切碎,拌入芝麻粉,老爸用他一双宽厚地大手,用力地揉搓,直到白色的猪油变成黑亮色,象橡皮泥一样软,从他的指缝里溜溜地冒出来,最后老爸会将它垒成一个大黑球,装入一个硕大的大口塘瓷杯加盖待用。
干完这些,老爸已经累得直不起背了,但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干:接过老妈递过来的一个干静的布袋,扚入半袋水磨粉,用带子扎紧,挂在厨房配莱长桌下的横档上,下面一个铝盆接着布袋子里冽出来的水,滴滴嗒嗒地直到半夜才停。
大年三十晩饭后一个节目是包汤圆。老妈会収集干净八仙桌,拿出红红的大小一套三个木方盘,并且在大方盘上辅上一条干净的湿毛巾;老爸解下昨天挂的布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大面团,用力揉一揉,调好干湿度,挖下一团,搓成长条,一个个地均匀摘下,密密地排在方盘上。我们娘仨则拿过一个,在手掌压成小圆饼,用降筷子挖一小块猪油馅,然后收口,在手掌心搓呀搓,搓成圆圆的一枚。不一会儿,大方盘上排满了白白胖胖的汤圆。
初一早上下汤圆,每每铁锅里水沸了,仍后会问一声:“今年几岁了?”,一般小孩几岁,下几个汤圆。汤圆象大白鹅一样在水里游了一下,被大勺勺到一个个小金边饭碗里(过年专用),我们端起小碗,用嘴一口一口吹着,才敢试探着咬一口,立即有一股甜甜蜜蜜的汁流入口中,这是一种永久回味的甜味。
这些年,年味一直在变,在重塑、在进化,在一年又一年中反复适应着每个家的形状,讲述着家国情怀。
是的,汤圆,它是一种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