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的生命中,颠覆我审美的女孩我遇到过。这段经历,即使现在回忆,我也会感到震颤。她是我在上海遇到的一个蒙古女孩,巴雅。
彼时还是懵懂无知的学生,买面包时偶然和面包店外几个高高大大的留学生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认识了。在夏初春末,面包店外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巴雅是几天后才从台湾表哥家回来。她来向我身边坐着的几个法国人打招呼,一副圆圆的眼镜,不施脂粉,典型的蒙古长相显得很凶。她没和我打招呼,我也不敢跟她说话。
后来,慢慢相处后,成为朋友。
总的来说,她的外在不是任何传统意义上的美女,跟国内渲染的“气质”“氛围感美人”也丝毫不沾边。
夜里一起出去玩时,她化烟熏妆,肢体自然的舞动,和我局促的样子形成两个极端。
她的美,是我离开后在回忆里,才察觉到的美。就好像,是一个女人很自然的,该有的美。
我记得她歪斜着坐在椅子上,并不是因为妩媚姿态,仅仅是为了舒服。结实的腿裸露在外,汗毛并没有任何的掩饰。她知道其他人会看到,但她毫不在意。就好像她从骨子里就认为,一切外表的特点,都不是缺点,而是美的一部分。
有时她穿一件黑色吊带,并没有任何卖弄或装饰,自自然然地在路上走。她对我说:中国的男孩子真是很害羞啊。如果是在蒙古,穿上这样的吊带,他们会试图上前和你说话。”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矫揉的娇羞或愤怒,也没有骄傲。只是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不贬低自己,也不贬低男孩子。
她的脚受伤,一个哥伦比亚男子翻了她宿舍的墙为她送食物,照顾她。她爱上他,却发现他在本国有女朋友。
她抽一支烟,神情难过:我需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们从未讨论过任何过于深奥的问题,她却扰乱了我的脑袋。她的自然笃定,她对自己的魅力的沉默的自信,让我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审美过于偏狭。
后来我才明白,她是那一种将渴望和表达欲平衡在了自己身上的女孩。
她热爱食物,喜欢一切零食,无论是我在路上买的一不小心多放了几天的点心,还是看电影时我没吃完的爆米花。只要放在桌上,她就会拿起来一口一口吃光。不怕胖,也没有嫌弃。和世界,没有隔绝。
她也喜欢故事,我的过去,我看的电影,即使用不流畅的英语讲述,她也听得全神贯注。仿佛无论她经历过多少有意思的事情,也会依旧渴望新鲜的体验。
她喜欢漂亮的男孩子,不拒绝和他们调情。受了伤就抽一支烟:我需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能够很自然地表露自己的肢体,无论是肩膀和胸,还是双腿,还是曲线。她跳舞时并不在意是否具有美感,她可以那么快乐。
她是少有的,毫无压抑的女子。她的美,我后来再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
离开上海,我见到很多每天必须要化妆才能出门的、蚂蚁腰漫画腿的、头发柔顺亮滑的、皮肤白到反光的、毛孔根本看不见的女孩子,我却从不觉得她们美。
我身边的新朋友会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化妆?你又不是天生丽质,一定要学会打扮啊!美对女生而言,非常重要。
我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非常疑惑她的认知:我就是天生丽质。
也有男生会对我说:我对化妆懂的可能比你都多。
可他连我的妆技都还没见识过。他只是觉得日常的我不事妆扮,过于普通,不够美,必然是不懂得打扮化妆,不懂女子美为何物的。
世界慢慢归于乏味和沉寂。
我常常觉得当下的我活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美是什么的小世界里。
人们以化妆打扮代替美,以潮流代替美,以双眼所能看见的东西代替美。以此评价、指摘和规劝,居然可以不感到厌烦。
在压抑的日子里,我常常想起巴雅。那张高颧骨、双眼狭长的面孔,我将她的照片给其他人看时,得到的评价往往是“不好看”。
但我再没有见过另一个可以撼动她所带给我的美的震撼的人。
她让我看到她的祖先是如何像荒原上的熊熊野火,烧到欧洲大陆,那一种力量的传承。不容置疑。
她并无凶狠个性,却依旧让我想起在紧身胸衣里插一把匕首,永远不让仇人好过的高龙巴。
她是个温和的朋友,却依旧让我想起“宁可将整座城市烧掉,也不去做一天的牢”的卡门。
最后用我最喜欢的《卡门》歌剧选段结束今天的美好吧
L'amour, l'amour, l'amour, l'amour
L'amour est enfant de bohème
Il n'a jamais jamais connu de lois
Si tu ne m'aimes pas je t'aime
Si je t'aime prend garde à toi
Si tu ne m'aimes pas
Si tu ne m'aimes pas je t'aime
Mais si je t'aime, si je t'aime
Prends garde à t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