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蔓目送着Max和明明在雨雾中走进学校,从手提包里取出了手机,按下了Dane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过了数秒后,Dane那睡意惺忪的说话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喂……”
“噢,早上好,我是路蔓……”
“路蔓?”
听筒里传来了一阵沉默。
“Dane,你好吗?好久不见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征求你的意见:明明已经很久都没有与Max在一起玩耍了,我想我可以每天放学的时候帮你把明明接到万叔的餐馆里来;我是说,如果你忙的话;哦,还有啊,我可以每天早上去你家把Max接上一起去学校……哦,我刚才在学校遇到了Max,他想……与明明一起去医院看望Jimmy医生,不知你……”
路蔓语无伦次地说着,她为自己刚刚编出来的谎话而感到羞愧,也为听筒里的沉默而忽然感到害怕了起来……
“……去医院看望Jimmy?哦,我都忘了,Jimmy还在医院里吗?我还以为他已经痊愈出院了呢……”
Dane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让路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好呀,我今天放学后可以把Max给接上去医院看Jimmy;啊,我最近是比较忙,如果你想帮我接送Max的话呢,嗯……你在每天接送前给我发给手机短信通知我一下……”
“哦,好的,那么我们就在今天放学后在Jimmy的病房里见面吧?”
听筒里传来了一阵沉默……
“喂,你在吗?”路蔓有些不安地追问道。
“……哼……我还没死,还在……听说你整天赖在Jimmy的病房里,也不知你的那位斯文的男朋友怎么想……”
Dane那阴森冰冷的话语从听筒里飘落了出来,就像是一片寒霜,将路蔓的耳朵冻得生疼。
还没等她回话,听筒里就传出了“滴,滴……”的断线声,将一份龌鹾直接送入了路蔓的心脏里。
路蔓望着手机呆坐在车里:她不曾指望Dane会为她帮助照顾Max的行为说出几句感谢的话,但是她也不曾为Dane那带着阴冷恶毒的态度做过足够的心理准备。
不过,Dane的这句话,将她重新带回到了那一份与Jimmy,克强纠结着的情感中。路蔓这才想起,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与克强坐下来好好地交谈过了。
路蔓走进病房,看到Jimmy正坐靠在病床上,望着窗外花园里的那一颗在深冬里开满了黄色喇叭花的Kowhai树(科槐,一种新西兰的地产树,如下图。)发着呆。一本被翻开着的书静静地躺在他那盖着被单的腿上。
一只身体闪着乌黑幽蓝的色泽,脖子下长着一簇白色羽毛的新西兰Tui鸟,正在窗外开满了花朵的树丛里翻飞着鸣叫着。
太阳已经冲破了厚厚的海雾,透过窗外的云层照射进了病房。路蔓知道,冬日大雾的清晨,往往预示着一个晴朗日子。她似乎已经对这个太平洋小岛上变化多端的天气特点有所领悟了。
Jimmy转过脸看着路蔓,一丝微笑挂在了他那宽厚的嘴唇上。路蔓看到他的面颊上已经出现了健康的淡红色,她知道,正在康复中的Jimmy就快要出院了。
“路蔓,早!”
Jimmy那浑厚的声音中充满着再次见到路蔓时的喜悦,他忽然想到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这位安静沉默着女孩子就那样风雨无阻地,每天都在这个时间来到医院里,看望,守护,陪伴着曾经病入膏肓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一定是一副落魄疲弱的惨象吧?Jimmy想;尽管他知道,自己这被药物治疗控制住病情发展的身体,虽然正在康复的道路上行走着,但是仍然无法完全确定将来是否会有病情再次复发的可能。
路蔓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在Jimmy身边的床头柜子上,打开桶盖,那一股熟悉的鸡汤味立刻充满了病房。
“好香,又是春颖女士为我煮的吗?”
Jimmy满意地笑了,灰蓝色的目光中透射着愉悦和感动:
“等我病好了,一定会去餐馆谢谢万叔一家。如果没有你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果没有万克强高超的医术,我还不知……”
Jimmy忽然打住了话,他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将路蔓也囊括在了万家。
“路蔓还将是万克强未来的妻子吗?”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个疑问,似一根带着复杂情感的银针刺入了他的心里,他觉得自己欠万家的实在太多了。
“在看什么书呢?”
路蔓仿佛并没有发觉Jimmy那轻微的情感变化。
她习惯地将鸡汤盛入保温桶的盖子里,从包裹着保温桶的饭盒里取出勺子,递给了Jimmy。
“趁热喝下去吧……”
Jimmy接过了路蔓手里的朔料盒盖,拿出小勺子放在床头柜上,端起碗盖子将鸡汤一饮而尽,然后将盖子递还给了路蔓:
“还有吗?真好喝……”
一抹微笑浮了路蔓的嘴角。将鸡汤盛满,她将盛满了鸡汤的碗盖子递给了Jimmy。
不经意间,放在Jimmy腿上的书随着他身体的移动合上了书页;路蔓这才看到,Jimmy读着的是被打印装订好了的Adam日记的手稿。
“你也在读Adam的手稿吗?”
Jimmy低下头看了看膝盖上的书,点了点头:
“要不是这场病,我还真的没有时间去细读这本手稿呢,唉!真的不知道,我们Robinson家族里还发生过这么惨痛的故事。那一对百年前的异族恋人,那一名失踪了的婴儿……”
Jimmy将目光从手稿上移到了路蔓的面孔上,有些抱歉地说道:
“还有我家的那一位造成这个悲剧的,邪恶并且种族歧视的祖先,我的先祖爷爷 William……”
Jimmy顿了顿,垂下了眼帘:
“我想为他的所作所为,向你们路家道歉……”
“别,Jimmy医生,这都是百年前的往事了。我最近因为忙碌没有接着往下读;我读到Adam和他的母亲在通往皮克顿的路上夜宿旅馆时,打听到了Mary的下落,还有她和她的毛利同伴被抓获的那个情节,后来……”
路蔓有些惭愧。她顺手拿起了Jimmy被单上的手稿,翻阅了起来……
“唉!,你已经接触到悲剧的开端了……可怜的女人Mary,真的不敢想像种族的歧视会让一个人变得连畜生都不如,人说虎毒不食子啊!天底下竟然有那么狠毒的父亲……”
病房里变得沉静了下来,忽然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哦,忘了告诉你,Dane说在今天放学后,她会带Max来看望你;到时我也会把明明给带过来……”
“Dane?”
Jimmy似乎对听到的这个名字而感到奇怪,他忽然想起在他病倒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她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