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闭上了红肿的眼睛,她的睫毛及眼角的泪痕依在……
“蜜儿,我们一起去青海湖吧!我们在那里见最后一面……”杰心痛地挂下了电话。他不敢再想自己曾给蜜儿的誓言。如今,他能说出这句话,意味着已经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其实,蜜儿并没有嫌弃她家庭的贫穷,可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是有着应有的矜持,总不能求着他娶自己吧!蜜儿听到杰这句话时,并没有马上回答。
蜜儿从认识杰后三年才开始正式来往,如今这两年的异地恋早把她磨练得更加冷静。她目前在一单位做档案管理,可她的理想并不是这个,她想自己做老板。
蜜儿知道,杰一直就不缺智商和情商,可是一提说家里的情况,就一下儿变得蔫蔫的。杰来自一个暴力家庭,父亲经常酗酒赌博,输了钱回到家就拿他与母亲撒气。杰的童年里有很多次被父亲装进麻袋里吊着打的记忆。父母离异后,杰跟着母亲住在靠近街口的砖混房里。母亲是一名清洁工,她每日早起晚归,根本无暇顾及杰的成长。还好,杰有个高中同桌,他每天都管杰一顿早餐,这一管就是三年。
蜜儿一想到那次杰对自己说这些,就不由为杰心痛,成长在父母恩爱的和睦家庭里,她根本无法想象,社会里还有这样的父亲。她更没想到,如此受过苦的人就是自己的同学;她更没想到,这个苦难的同学竟是自己爱的人。
自知道这些情况后,蜜儿也开始了对杰有意无意的帮助,借口自己吃不完,送杰一些零食或饭菜票之类的。而杰回报给蜜儿的,就是听他的吉他弹奏。以杰家庭的条件,他并没有专业学过乐器,可是母亲捡来的一把破吉他却令杰对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多少个日子里,他一人在家,靠着一把破吉他度过了枯燥孤独的日子。如今陪伴在身边的古典吉他是他那同桌送他考上大学的礼物。
当蜜儿第一次踏进“如意”咖啡店时,台上的吉他手正在起奏《爱的罗曼史》。她盯睛一看,原来是杰,他一边弹奏着,一边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蜜儿。那也是杰第一次隆重邀请蜜儿约会的地方,他把弹奏这首曲子的时间刚好调整在蜜儿进来时。这独特的约会方式带给蜜儿的惊喜是无以言表的。在蜜儿的心里,杰能自食其力,这本身就是帅。
蜜儿从小学过电子琴,本来也是个喜欢歌跳的人,所以这次的约会令她非常开心。他们谈对音乐的共同理解,谈德国的海顿的《小步舞曲》里听觉艺术对情绪的影响,并试验用同一首曲子里表现光明的短音、高音、快音转换为长音、低音、慢节奏变成黑暗的曲风。渐渐地,蜜儿崇拜的眼神+俩人的志趣相投+专业上的深入探讨便产生了无限的话题。
当蜜儿与杰正式成为情侣后,惊讶了全班同学。大家不看好他们的理由有很多:
一、门不当户不对,蜜儿是书香家庭,而杰是单亲家庭。
二、蜜儿是学校里连年的奖学金获得者,而杰却天天忙着为生活奔波,差异显而易见。
三、两人外表的差异,蜜儿长相美丽,属于接近校花级别的,而杰的身高还没高过蜜儿。
四、未来渺茫,还不知道工作在哪里?
蜜儿早已习惯与无视同学姐妹的规劝,某些男同学甚至因杰这个穷小子被蜜儿青睐而背后使坏,冷嘲热讽杰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而杰,由于天天忙于学习与打工,疏于与同学交流,于是对同学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
他常回忆第一次见到蜜儿的情景……
那是刚走进高校开学的第二天,杰从学校食堂吃饭出来后顺便在小卖部里买了一个针线盒。他正躺在校园草坪里一颗梧桐树下的长椅上,他想着临走前的那晚,母亲把凑来的六千元学费连两个月的生活费给他缝在短裤上,交代着一定要争气的话。可杰在报到前取钱,拆线时不小心把短裤拉破了。他想到天天扫大街的母亲总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由又一阵心酸,快点独立吧,让母亲以后少操点心,能跟自己享点福。
突然,一阵耳边“叮铃铃”的金属声拉回了杰的思绪,他看到自己长椅上的空碗里突然跳腾着一枚5分钱硬币。再抬头,眼前的女生着一白连衣裙,此时下巴正高高扬起,像一个骄傲的白天鹅般挽着另一女生胳膊轻轻飘过,没走几步还回头调皮地朝他抿嘴一笑。也不知她朝旁边的女生说了些什么,一阵“哈哈哈”“呵呵呵”的笑声远去,也把他的心带走了,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女孩。
下午班主任分座位,他才发现,那个骄傲的白天鹅原来跟自己一个班,她大大的如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鼻梁挺直,樱桃小嘴,腰细腿长,一看就属于美女队伍里的那种。他想到她丟硬币的一幕,不由心中窃喜。
毕业都两年了,杰在自己城里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他天天忙得全是跑腿取证的活儿,每月的收入,节省着花,也就将够一个月的支出。他知道蜜儿家条件要比自己家好很多。可感情虽好,没房子,关键是俩人相隔着遥远的距离,谁知道感情会不会变。毕业后,杰去过一次蜜儿家,他父母对自己不冷也不热,看不出实际态度。他回来后越寻思,越觉配不上蜜儿。要说真情实意,这两年里,杰的电话费可没少花,可他就是没勇气向蜜儿挑明未来的事。
直到有一天,蜜儿告诉他,有同事在追自己。杰一下儿慌了,他赶紧借钱首付了城中一新建小区的一套房,打算先把窝建造好,再请蜜儿过来。杰一边辛苦地咬牙坚持,一边继续与蜜儿每日电话,他想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对蜜儿的深情。因为他知道,自己从小长这么大,从没对哪个女孩子如此上心过,他真的怕失去蜜儿以后,自己的人生只剩下生存。
可蜜儿的家人总一幅步步为营的面孔,面对贫穷,他实在太累了,他似乎已黔驴技穷。这是时间的煎熬与意志的挑战。理想与现实,爱情与婚姻的选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地折磨他。
看看这边的蜜儿吧,目前,单位里新来的主任是个实力派,挣钱能力就不说了,他对蜜儿很有意思,多次提过他对家庭的未来设想,他那每句话,都像是为蜜儿设计的。蜜儿多希望这人是杰啊!可是,杰总不提他们的未来,再加听到杰让自己去青海湖告别的邀请后,蜜儿的心里更加难过了。
蜜儿必须得面对现实了,其实,她不是没有想到要去杰城市生活的想法,可是一说起这,父母就苦口婆心地规劝,怕她受了委屈无处求救。蜜儿也实在不忍心与父母作对,她不想再让父母为自己担心过多。但如果让杰离开母亲,那更不合适,这曾经讨论过无数遍的话题依然是个僵局。
理想与现实,爱情与婚姻的选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地折磨她。这边的主任又一个劲地感动她,令她的选择成为了新的烦恼,到底该如何,她头都要炸了。
当杰第三次给她发短信说起青海湖时,蜜儿忍不住答应了。如果两人不能成为人生的伴侣,那么也应该为这场苦恋留一场隆重的告别仪式吧!
一周之后,杰与蜜儿在青海湖边终于见面了。他们紧紧相拥在湖边,一切浓情蜜意尽在相拥热吻中释放。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纳兰容若
他俩泪水磅礴,再为青海湖添进一丝苦咸的味道。
从青海湖回来后,他俩就双双向各自的单位告了长假。杰想为自己再争取半年多的时间,蜜儿答应了。蜜儿还同意陪他一同回到原来的大学静心复习,备战司考。考试通过决定了杰与蜜儿继续交往的条件,这是蜜儿父母最后抛出的条件,杰决定接受挑战。
一年后,也是他们认识的第八年:杰与蜜儿双双通过全国司法考试资格。
第九年:杰再次通过了蜜儿城市的国家公务员考试,进入当地司法部门。同年,杰把自己家乡城市的按揭房低价处理,把转让金作为首付在蜜儿城市按揭了一套三居室,房产权全部归蜜儿所有。
第九年春节:杰与蜜儿结婚。蜜儿的父母免了杰家一切彩礼要求。两个情投意合的恋人终成眷属。年底,他们的儿子出生。同年,杰母也退休了,被接来照顾孙子,并同小夫妻居住在一起。
第十年:杰成为地方司法部门的办案标兵。蜜儿生日当天,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正式营业。
第十一年:杰继续获得地方司法部门办案标兵称号。杰母家乡的房子被政府征收,喜得一笔不菲的补偿款。
第十二年:杰开始了职业发展的升迁之路。
今年是他们认识后的第十六年,所有的贷款全部还完。蜜儿的律师事务所已发展到三十多人。她连续几年被评为优秀法律援助者。她的律师事务所更成为省级优秀事务所。杰也被再次提升!
刚才,蜜儿给我发了几段视频。打开后,看见她正在自己漂亮的别墅院子里与婆婆采摘茄子、黄瓜、豆角等蔬菜;杰拉着长皮水管在车库里冲洗两部车;他们已经八岁的孩子正在自己编写钢琴曲;狗儿小黑与小花咪咪在相互追逐着,茂密的常青藤在木栅栏上缠绕着,院里的一颗树上已结着几颗泛红的苹果。
我问过蜜儿,青海湖的魅力究竟是什么?她悄悄告诉我说,青海湖帮她了了一个给杰的承诺:你负责做好国家公仆,我负责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