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的往事——最难忘的暑假

 

满满的回忆


  “二少爷”一向对钱看得很淡,哪怕曾经因为缴纳五毛钱的玻璃钱罚款,差点丢了性命,都没有唤起他对钱的渴望。小学的最后一个暑假,也不知道“二少爷”又搭错了哪根筋,隔壁大他三岁的邻居喜良撺掇他去卖冰棍,他竟然一口答应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是“二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管父母开口要钱,确切的说,是借钱,尽管这在父母看来,也没啥区别。“理由?”父亲有点吃惊。“喜良想有个伴,我也想锻炼一下我自己。”“二少爷”故意把锻炼两个字咬得很重。母亲一口拒绝:“虽然妹妹会跑了,但有时还需要有个人搭把手,再说,羊圈里的羊又多了几只,吃草也是个问题。”母亲气呼呼的说完扭头去做饭了。她甚至觉得“二少爷”有点不懂事了。倒是开明的父亲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就那么想去?”“二少爷”眼眶里的泪一直在打转,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下头。“多少钱?”父亲打量了一下“二少爷”。“我问过喜良了,本钱需要十元,我还要准备一些零钱,十五足够了,去进货的这家冰棍厂就在镇上喜良二姨家的前面,吃不了亏,冰棍箱子我也问好了,三胖他二姑家有。”这些话,在“二少爷”心里已经过了不下几十遍了,他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真不行,他就去找爷爷要,爷爷是不会拒绝他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父亲嘱咐了一下:“不指望你能挣钱,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跑太远,三里五里的范围就行了。”然后父亲使劲踮起脚,摘下挂在梁头上的一个竹篮,从里面取出一张十元的,然后又把零钱拿了出来,放在吃饭的桌子上数了数,一共是十七块六。父亲没有犹豫,拿起来递给“二少爷”说:“宽绰一点比紧卡紧强,拿去吧。”“二少爷”心里一亮,感激地看向父亲,郑重地接了过来。

      自行车,家里只有这辆劳苦功高的“金鹿”,是大轮的(所谓大轮自行车,就是向前蹬就走,向后倒就停下,相当于刹车,另外,大轮车自身重量大,车身也高)。坦率地说,这辆车相对于偏矮小的“二少爷”来说,真有一种“高头大马”的感觉。要是走亲戚,借一辆小轮车还能理解,天天驮着冰糕箱子卖冰棍,就没有这个道理了。“二少爷”清楚当前的条件,他之所以能够克服种种困难,一意孤行的选择骑车卖冰棍,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个梦想,具体是什么梦想?我先卖个关子。

      万事俱备,“二少爷”在喜良的带领下向镇上出发了。母亲看着骑车离去的“二少爷”,在后面紧跑几步:“一定要注意安全,吃不了这个苦,就早点回家来哈。”也别怪母亲担心,“二少爷”还是一个不满十一岁的孩子呀!“二少爷”听到母亲的嘱咐,心头一热:“好的,我用心记下啦。”

      来到镇上,喜良果然轻车熟路,直奔他二姨家,把从家里带给他二姨的几个西瓜放下,也没有停,就让他二姨带他们去了她家前面的冰棍厂(与其说是厂,不如说是作坊,那个年代,这就是规模大的了)。还是熟人好说话,那个厂长看见了喜良二姨领着两个驮着冰棍箱子的两个孩子,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使劲喊到:“你家亲戚呀!”机器的轰鸣声,不大声喊,几乎听不到。喜良的二姨把一切都交代好,这个厂长给的价格和那些大批发商的价格一样,这有点超出“二少爷”的预料,果然有熟人就是不一样。成本薄了,又能多挣点了,“二少爷”格外开心起来。

      一共两种类型,一种就是糖精加香料用水稀释后冷冻的冰棍,一种叫做“膨化雪糕”,说是有奶油的成分。冰棍进价一分五,“膨化雪糕”进价四分五。那个厂长给了销售的指导价格:冰棍卖五分,“膨化雪糕卖一毛,冰棍价格低,好卖一些。”“二少爷”权衡了一下,要了三百根冰棍,一百根“膨化雪糕”,共计付了九元钱。人家会计还给开了票。喜良合计了一下,觉得“膨化雪糕”利润大,他的进货和我正相反,三百根“膨化雪糕”,一百根冰棍。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多拿了两根冰棍,顺手递给“二少爷”一根,并神气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过来批发冰棍,冰棍是免费吃的,下次记住了哈。”这一点“二少爷”确实没有想到,即便想到了,他也不会多占人家的便宜,这和父亲平时的教育分不开。

      瘦小的“二少爷”推着和他身材极不相符的高大的“金鹿”自行车,又加上一箱子的冰棍雪糕,越发吃力起来,出门拐弯急了一些,若不是一个工作人员伸手扶了一把,“二少爷”差点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顿时,让“二少爷”更多理解了啥叫生活。竭力抓住车把,小心翼翼把右脚踩在车蹬上,用左脚向后蹬一下,再蹬一下,又蹬一下,自行车在反作用力下向前笨拙地跑去,“二少爷”趁机把左脚抬高放在脚拐上方的小平台,然后迅速再把右脚从车梁上方抡过去,最后让屁股坐在车座上,再去蹬车的时候,“二少爷”还需要把屁股从车坐上挪下来,然后屁股左一扭,又一扭,自行车才能继续向前跑去。如此的笨拙和滑稽,都是因为“二少爷”太矮了,腿太短了的缘故。

      原以为,天这么热,冰棍雪糕还不好卖,可是等“二少爷”千难万难得来到了到处跑着孩子的村庄,才发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孩子只会眼巴巴地看着“二少爷”的冰糕箱子,听着“二少爷”稚嫩的吆喝,却不上前购买。少有的几个购买的孩子,还都是爷爷或奶奶领着过来买的。换一个村,再换一个村,都是如此。直到“二少爷”碰到一个成年同行,他已经卖完了,准备再去厂里进一批。看到如此小的孩子在卖冰棍雪糕,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问“二少爷”:“卖了多少了,孩子?”此时的“二少爷”既委屈又憋屈,差点哭出来:“一共卖了不到二十根冰棍,雪糕还没有卖一根。”那个同行把“二少爷”拉到一边,毫无保留的把他的生意经传授给了“二少爷”。村里面可以卖,但一定要看到领着孩子的大人时,再加大嗓门吆喝,另外要把重点放到田间地头的人群里,干活的都是大人,大汗淋漓,再不舍得,听到冰棍雪糕的吆喝声,也忍不住买一根止止渴,解解暑,遇到人多的时候,一会功夫就能卖二十几根,另外别不舍得,有要的多的,你再送给他们一根,下次再来时,他还买你的,等等等等。都说同行是冤家,但这个同行却是“二少爷”的贵人。

      贵人相助是一大部分,选对了销售人群和销售地点是一部分,“二少爷”不惜力的吆喝是一部分,人们看到瘦小的“二少爷”,心生同情怜惜又是一部分。“二少爷”的冰棍雪糕在转悠了二十几个村庄,穿越了数不清的庄稼地前的小路后,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二少爷”似乎越来越明白了经营之道,一个孩子哭泣着央求着他的的奶奶买一根雪糕,奶奶缠不过他,给他买了一根,结果在接的过程中,失手掉在了地上,那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还是孩子的“二少爷”主动递上去一根,并说是自己不小心,掉地上的那根算他的。就这一个举动,就赢得了一对祖母的心,不不不,是赢得了这一村人的心,那个奶奶逢人就说“二少爷”懂事,卖的雪糕好吃(那个年代都一个味,能好吃哪里去,主要还是因为感动了)。这个村是个大村,人口能有一千多人。除了因为天热化掉一部分没有品相的冰棍和雪糕,没走出这个村子“二少爷”的雪糕就见底了。“二少爷”抬头一看,日头早就过了正中。此时的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距离家里多远?如何赶回去?好在“二少爷”搭讪问路的能力强,边问边骑,回到家,已经是半下午了。这期间,“二少爷”喝光了母亲给准备好的一大瓶子水后,又吃了两根化得根本卖不出去的冰棍,以及母亲早晨给烙的一张饼。这时的“二少爷”,嗓子冒烟,又疼又痒,浑身酸痛,像散了架一般。这个点家里又没人,“二少爷”不管不顾地倒头睡去……

      喜良只坚持了三天,说啥也不去了,一是策略不对赔了钱,二是实在吃不了这份辛苦。但“二少爷”坚持了下来,除去雨天,他坚持了二十七天,整个人被晒成了黑蛋蛋,当他把本钱还给父母后(其实父母也没有打算要他的,反正还要交学费。)一共挣了二百七十一块五。这不仅对于“二少爷”是一笔巨款,对家庭来说,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现在来说一说“二少爷”为什么那么执着的想去卖雪糕,因为“二少爷”和哥哥两个人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重点初中(这在“二少爷”之前,是绝对没有的事情,因为无论你学习再好,初中只能选择镇上的初中,考取县城初中,是“二少爷”父亲在县城里的老师给透露的消息,说只要成绩好,就大胆去考,考不上不是还能上镇上的初中。)结果,兄弟两人,在县里排名,一个第四,一个第七。如此傲娇的成绩,让一向低调的父母一下扬眉吐气起来。

      而“二少爷”的梦想就是能买一身成品衣服,这是他经历上次县城之行后,带给他的最直接的触动。如今,在经历了一个最为难忘的暑假后,他的梦想实现了,他终于要穿着一新地进县城了。这一刻,仿佛未来已经向他热情地招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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