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境之南
小时候，只知道大人一到傍晚就要慌着往家赶。小时候的一年，总觉得十分漫长，一直盼着过年。每次疯着玩，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总会说一句话，又到鸡上窝的时候知道回来了。那时候不明白什么意思，什么鸡上窝，明明就是天黑了，我要回家，外面让人很害怕好不好。
长大了以后，也许是出了村子，也许见到了太多灯火通明，总觉得夜没那么黑。现在一个人时常呆在屋子里傻傻发呆，忘记了妈妈说的话，忘记了好多童年艰辛但快乐的生活。
手机迟迟不肯放下，朋友圈刷新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在等待着谁。忘记有多久了，一个人的时候喜欢放歌放美剧。喜欢屋子里有声音，但是有一点，夜深的时候我从不放陌生的歌，我怕旋律扰乱了我本能控制的开心和伤心，我害怕猝不及防的节奏让我无所适从。
工作一年半，时间，快的让人来不及思索许多事情，感受不到许多快乐悲伤，我是个弃医从教的女孩，如梦一场，人生来就没闲着，每个人的角色被赋予的多重多样。是怎样的一个契机怎样的心境我们该去怎样评判自己的生活，没人说的清，或许，它答案有无数种，或许，根本没有答案。
五六百学生，人并不算特别多，但却是方圆几十里不小的学校，有整齐的教学楼，也有枯木，有土坯砌成的小屋做厨房，边上一幢小楼已经变得格外破旧，门窗是都要翻修的，而这中间，最醒目的要属段老师的小屋，一堵是火墙和别人趁的，最上面搭建的黑色的木棍，逢下雨下雪天过后，她都有在墙上糊了又糊，印刷体工整的报纸经年累月也变得黑黢黢或被煮饭烟熏的泛黄，门口那棵树长的老高，夏天的时候，才叫人修剪短，旧的大理石板堆砌的水龙头池子并不算大，但是里面却有一个被砌的棱角已然不太分明的石搓衣板，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学生换了又换，段老师脸上的皱纹加了又加，白发也渐渐多了起来，可是啊，她屋子里门前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窗前偶尔散落着一些干的红薯片，偶尔是一盆我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因生病装上去的空调，永远也舍不得开，走出门一步也要关灯，她说习惯了。厨房的灯是微黄的，每每到晚上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朝那里望，她永远都是做着那些家常便饭，小米大米面汤，炒萝卜白菜，我总会走过去问，“段老师啊，什么饭。”她也总是回答，米汤吧，家常便饭。我娇嗔，假装闹饭的女儿对母亲发脾气，怎么又是吃这些，没滋没味的。她不恼，笑笑道，说“哎，孩子啊，不知道，我和你妈妈这个年代的人啊，就认这口，就觉得好喝，日子，还是平平淡淡的好，生活嘛，就是粗茶淡饭一辈子”。那黄昏十分微弱泛黄的灯光和段老师手里搅疙瘩汤的姿势像极了小时候我的母亲。妈妈总说，天黑了，鸡上窝的时候。我知道，人都要赶回家了。
日子过得细碎而平淡，年轻人总想着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业，有所成绩，出人头地，想着急功近利，被人看得起，面对老人们的平平淡淡才是真，脚踏实地才能过得安稳幸福的说教时总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段老师膝下一子，而立之年，对人谦卑恭敬，爱妻爱子，孝顺父母，什么都好，可就是一点，不能守护在父母身边，常年在外，每日嘘寒问暖少不了，然而，当身子不爽，家中大小事出来的时候段老师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段老师身体并不好，那些年，她住院，病情最为严重的时候，曾让儿子和老伴儿日夜揪心，她时常回忆说，那时候的心情啊，就像天空一样，一点也不假，天下雨的时候我觉得到了世界末日，天放晴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获得了新生，我每天睁眼闭眼都是白大褂，我闻着整个楼层的消毒水味道，我觉得我就要抗不过去了，我日日夜夜担心化验单上的结果，儿子和老伴儿日夜颠倒，结果出来那天，天气格外晴朗，我犹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欣喜欢呼，她说，那晚啊，我清楚的记得，儿子和老伴儿就那两个人开心的无法言表，买了一瓶白酒和小菜两个人坐在医院楼顶层，哭着笑，笑着哭。
也是这样一位五十多岁坚强的人，在去年经历了哥哥姐姐的相继去世，在经历了一场大病后，依然不辞辛苦的守护者九十五岁的老母亲，她时常说，你不知道，我看到那些不养活老人的人有多恨，我这一生，怎样伺候老人都没觉得够。假期的时候她会把九十多的老母亲接来住，一次她说，我妈糊涂了，总说我偷吃别人家的东西，让我还回去。五十多岁的人了，说起母亲的时候，脸上依然笑得像个孩子。
我们总在一起聊天，每当我提起妈妈时。她会一脸羡慕说，你妈有福气啊，我时常午夜梦回，或嘲笑上帝对我不公，或没有女儿是一种缺陷。可是，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你知道我懂医学知识，每次总会寻求一些建议或者意见，尽管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你会生病的时候胡思乱想，神情忧郁，我知道这时候你渴望一个关心或一丝问候，渴望落叶归根，膝下成群。你总是自己快要退休了，要做些什么。你总是说日子啊，还是要平平淡淡的过，我17岁开始教学，三十五年如一日，我也这样过来了。始终不甘平庸的我不知哪时哪刻心中有了悸动，平淡啊，不是平庸也不是平凡，而且经历了风风雨雨后不被生活打倒的意念，是最有力量去还原原本生活的本真，是经历生离死别后的格外珍惜，是看过万千世界五彩缤纷后的返璞归真。
时间是条长河，淘汲出了一代人对生活原本该有的态度，让惊慌失措过不好生活的我们，静下心来，平平淡淡，去拥抱远方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