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死亡的距离,或近或远,忽明忽暗。
在斑白纵横的岩石面前,交错不一的面向大海,清澈的幽兰,在这时也将阳光衬托得更加刺眼。细密的汗珠仿似爬虫,自她黑白混杂的发丝间,顺着眼眶悄然落下。一阵阵海风向她吹袭开来,不禁眯起眼睛,感受着这一刻带来的舒适感。
站在这空旷的境况中,阳光没有阻隔地倾斜而下,远方的海风强劲地向着海面劈斩过来,一条条细小的波纹瞬间向两边舒展而去。死亡的距离有多远?在这一刻,她终是体会到了。
想象着几天前的光景,深黑的柏油小道,两边是一排排数目杂乱的排列着,只有两道微弱的车灯直冲冲地向前方撞去。她站在村口,微黄的路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覆盖在年久失修的灯罩上,忽闪忽闪的。飞蛾向着那点微弱的光亮奋不顾身地冲去,就像是人们在奔向希望时一样。
有的时候,当一个人满怀希冀时,命运总会重重的敲击下来,整个人闷声震响,被这命运无情地锤落低谷。看不到光明,更看不到希望。
她呆呆地凝望着,一天的茶饭不思,使她本就孱弱的身躯,在这一刻更加显得单薄无比。大树的影子掩盖住她的身体,凌晨两点的夜里,即使是炎热的夏季,风吹过,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自毛孔中涨出来,缀满了整个身体。
她总是担心儿子的归家路,每天夜里,在同样的时间,都会在这村口仅有的路灯下,向着不远处的柏油小道盯着,直到那微弱的两道车灯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慢慢地在她的脸上散开光晕,然后车门声骤然响起,听到一句,妈,外面冷,咱们赶紧回家。她的脸上笑容渐浓,轻缓的神色也逐渐在她脸上蔓延开来。哎!我们回家。一直都是相似的情形,也一直都在心里默默希望着。
我们总愿意相信,只要有希望,就不会有绝望。这样,命运总会眷顾着我们。可是有的时候,我们又不得不坦然接受,它带给我们的苦痛折磨。
车子平稳的行驶,许多碎小的石子向着车胎两边迅速逃窜。发动机的轰鸣声,轮胎接触地面扭转出‘滋滋’的刺耳声,打破了静谧的黑夜。两道微弱的车灯随着水花四溅,悄无声息得渐渐堙没。
我们所说的希望,在这一刻被命运捉弄得体无完肤。当一个人的眼中渐渐失去了神采,那就意味着,心中的那盏灯光,也会慢慢熄灭。
人的生命,既强大,又脆弱。
尸体打捞上来的那一刻,腐烂的腥臭味满满当当的充斥着周围的环境,她趴在尸体上面,河水浇灭了儿子的生命,也浇灭了她心中的那盏灯火。
不久的时间里,她哭干了最后一滴眼泪,苍老的脸上笑容渐渐扩散,轻念了一句,儿子,水里冷吧,走,我们回家。不顾旁人的阻止,抱着儿子的身躯,颤颤巍巍地向远方走去。
逝者已逝,而活着的,就更应该好好活着。
也许,命运会带走我们最爱的人,同时也会教会我们如何活着。人总要有希望,一句通俗的话,我们或许更应该铭记于心。
阳光渐渐沉默去天穹,海水拍打着岩石,没有一丝声响。
她转过苍老的脸,嘴角轻喃,儿子,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