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陆沉带林远去的地方是一家名为"旋律"的小咖啡厅，距离音乐学院大约二十分钟步行路程。推开门，温暖的灯光和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墙上挂满了黑胶唱片和老式乐器，角落里甚至放着一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立式钢琴。

"这是...你开的？"林远环顾四周，惊讶地问。

"算是吧。"陆沉领着他走向靠窗的一个安静角落，"我和朋友合伙经营的。白天是咖啡厅，晚上偶尔会有小型音乐会。"

一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走过来，冲陆沉眨眨眼："哟，带朋友来了？"

"苏雨，这是林远，音乐学院的钢琴家。"陆沉介绍道，然后转向林远，"苏雨是我大学同学，现在是这里的甜品师兼半个老板。"

"久仰大名。"苏雨笑着说，"刚才陆沉发消息说带个天才钢琴家过来，我还以为他夸张了呢。"

林远耳根发热："别听他胡说，我只是个普通学生。"

"能在肖邦比赛拿奖的学生可不多。"陆沉轻声说，然后对苏雨道，"给我们来两杯手冲，再加一份你新做的提拉米苏。"

苏雨离开后，林远惊讶地看着陆沉："你怎么知道我参加过肖邦比赛？"

陆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木质桌面，节奏恰好是肖邦《雨滴前奏曲》的开头："我看过你去年在华沙的演出视频。第三名的成绩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林远心跳漏了一拍。那场比赛是他的一个心结——他因为紧张在决赛中犯了一个明显的错误，与冠军失之交臂。"你...怎么会关注那个比赛？"

"我有个习惯，会收集各种钢琴比赛的录像。"陆沉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海报上，"本来是想研究不同演奏家的风格，结果无意中看到了你的表演。你的肖邦...很特别。"

"特别在哪？"林远忍不住追问。

陆沉思考了一会儿："大多数人弹肖邦，要么过分沉溺于浪漫，要么刻意追求技巧。你的演奏...像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不是重复别人的情感。"

林远怔住了。这正是他一直追求却从未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演奏理念。陆沉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心中某个锁着的房间。

咖啡和甜点上来了，他们的谈话从音乐延伸到各自的生活。林远了解到陆沉不仅是小提琴手，还在大学里修了心理学，现在在一家医院兼职音乐治疗师。

"音乐治疗？"林远好奇地问，"具体是做什么的？"

"用音乐帮助有心理问题或发展障碍的人。"陆沉解释道，"比如自闭症儿童，或者抑郁症患者。音乐有时能到达语言无法触及的地方。"

林远想起自己每次心情低落时，总会不自觉地弹奏德彪西的《月光》，仿佛那些音符能吸收他所有的忧郁。"这工作很有意义。"

"下周我在儿童医院有个活动，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看看。"陆沉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林远，"我们正好缺一个钢琴手。"

林远接过名片，指尖再次与陆沉相触。这一次，他没有立即缩回手。名片上简单的黑体字印着"陆沉 音乐治疗师"，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会考虑的。"林远说，心里已经决定要去了。

他们聊到咖啡厅打烊。走出门时，夜风微凉，林远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冷吗？"陆沉问，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不用，我..."林远的话没说完，带着陆沉体温的外套已经披在了他肩上。那上面有淡淡的木质香气，混合着一丝松香的味道——小提琴手特有的气息。

"我送你回学校。"陆沉说，语气不容拒绝。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时而分开，时而交叠。林远发现自己一直在偷瞄陆沉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

到宿舍楼下时，林远犹豫着要不要邀请陆沉上去坐坐，又觉得太过唐突。最终他只是脱下外套还给对方："谢谢你的咖啡，还有...今晚的一切。"

陆沉接过外套，他们的手指又一次触碰。"林远，"他忽然认真地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陈述，一个承诺。林远点点头，看着陆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跳如擂鼓。

回到宿舍，林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今晚的画面——陆沉拉琴时微蹙的眉头，他谈论音乐治疗时闪亮的眼神，还有他为林远披上外套时指尖的温度。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忘了问，你喜欢德彪西吗？——陆沉」

林远盯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迅速回复：「最爱《月光》。你怎么知道？」

陆沉的回复很快到来：「猜的。你的演奏有那种朦胧的美感。晚安，钢琴家。」

林远把手机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这一晚，他梦见了月光下的小提琴声，和一个模糊却温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