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小城寒风凛冽,余林野和许梦处在一种尴尬的关系中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余林野很痛苦也很难受,明明自己喜欢的女孩就坐在面前,而他却成了整个班级中离许梦距离最远的那个人。有时候余林野十分后悔:为什么自己干了这样的蠢事呢?为什么自己又干了那件蠢事呢?如果这些都没发生过就好了,哪怕是回到半个月前也不会搞成像今天这样尴尬的局面。
可是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情,发生的事情业已发生,过去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就算是天上的神仙尚且如此,又何况有七情六欲的人呢?
余林野坐在许梦的身后,在自习课上算那些圆锥曲线方程怎么算都算不对的时候,他总是会停下笔,望着面前的女孩的马尾出一会儿神。女孩换了一个枫叶红的发卡或是一条崭新的发带,这些小事余林野总是轻易地捕捉得到。望着女孩的侧脸,余林野会不自觉地黯然神伤:我终究还是搞砸了啊,我终究还是把这段关系搞砸了啊,我终究还是把这段人生给搞砸了啊。
余林野用0.5mm的黑色签字笔在草稿纸的角落处随笔写下自嘲的话:
我平生只擅长三件事:终结聊天、疏远关系以及搞砸人生。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骤然响起,余林野这才从自怨自艾中回过神来,把没写的数学题扔进书包里然后静悄悄地离开教室。
可许梦的一个小动作还是会引起余林野的注意,每一句话总是会不偏不倚地砸进余林野的心里。余林野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搞砸了,明明知道自己和许梦之间已经没有丝毫的希望了,但他仍是不肯放下。或许是习惯使然,亦或许是余林野还抱有那么一丝幻想,幻想自己能够改变对方的想法。
多年之后余林野才意识到这是少年的通病,明明连改变自己的力量都没有,却整天幻想着改变他人和世界。
早上上完两节语文课后,班里已经倒下了一大片。余林野倒也不困,他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看到陈啸亭新买的《青年文摘》,便想着读来消遣时间。
“喂,啸亭,《青年文摘》借我看看?”
爬在桌子上的陈啸亭抬起头一脸困意,努力睁开眼睛对着余林野点了点头又接着去睡了。
余林野拿到《青年文摘》之后先翻到最后几页的段子,虽然上面很多都是网上的老段子,但也不妨碍这群生活沉闷压抑的高中生为之一笑。看完段子之后,余林野重头开始看这薄薄的杂志上讲述的各类故事,有学渣逆袭的故事,也有高中生的爱情故事,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年轻人的生活来展开,所以《青年文摘》这本杂志在高中生中十分流行,基本上一期杂志在班里每个人的手上都看过一遍之后这本杂志才算是失去了它的价值。
余林野翻着这薄薄的纸张,每一行每一个字都细细阅读,但这期杂志上并没有什么打动他的故事。直到在第13页的最上面的一句话重重地戳在了他的心上:
那不是爱,只是你不甘心。
只是你不甘心,只是你不甘心,只是你不甘心,这句话像野草一般在余林野的大脑里疯长起来。不甘心,这三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余林野的人生中了。在余林野的记忆中只有小学三年级的一次期中考试中数学考砸了,只考了57分。那是年幼的余林野第一次感到不甘心,他用他的小拳头愤怒地砸向自己那纤细的大腿,然后一脸懊恼地对着妈妈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怎么可能才考了这点分数。”然后妈妈慢慢地安慰他没事。
这是余林野的脑海中对于不甘心唯一的记忆,在以后长大的过程中不知是人生过于顺利还是余林野已经忘却了那些不甘心的事情,直到16岁的余林野再次在《青年文摘》上遇上‘不甘心’这三个字眼。‘不甘心’像是深藏了多年的炸药突然被点燃一般在余林野的大脑中爆裂开来,那一瞬间余林野的浑身上下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不甘心,如果不甘心像ATP一样能给人类供给能量的话,估计让余林野去跑百米冲刺也不比博尔特差。
余林野此刻已经没有再往下看下去的想法了,他转过头看到陈啸亭戴着耳机正在听歌。他拿起《青年文摘》拍了拍陈啸亭的肩膀,并给他指了13页最上面的那句话。
陈啸亭看了一眼那句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一笑表示自己明白。余林野把《青年文摘》还给了陈啸亭,然后起身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站在走廊尽头吹着寒风余林野觉得自己冷静了许多,灰蒙蒙的天空中没有一丝阳光,远处工地上的塔吊还在忙上忙下地转着,一个疑惑突然浮上余林野的心头:
难道我那些真的连爱都称不上,只是不甘心吗?
余林野不知道自己的那些配不配称作爱,但他很快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绝不是仅仅是不甘心。如果根本就不在意的话,那何谈甘心不甘心与否呢?之所以会觉得不甘心,至少是因为你在意对方,因为你喜欢对方,你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与肯定,而你没有得到,所以你才会觉得不甘心啊。如果只是一个不在意的人,那相忘于江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课铃声响起,余林野走进教室,眼镜一瞬间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雾气,他取下眼镜走回自己的座位。物理老师还没来,面前的女孩伸了个懒腰戴上眼镜然后甩了甩自己的马尾,余林野正在用眼镜布擦拭眼镜,一阵疾风突然从面前飞过,女孩的马尾正从自己的眼前飞过,飞扬的发丝距离他的鼻尖只有1厘米。余林野撇了撇嘴戴上眼镜本来想说些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把话咽了回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