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炎炎夏日，分外怀念野泳。
野泳是我少年、青年时代最痴迷的乐事。那时候，镇西的石匠湾是我们的天然泳池。夏日午后，蝉鸣聒噪，我和小伙伴们总是迫不及待地跨入清凉的湖水中，感受水流轻抚肌肤的畅快。打水仗、扎猛子、摸”水产“，欢声笑语回荡在湖畔。
我此生第一次下水，就是在石匠湾。那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暑假之前的一天。下午放学后跟着同学高金庆，沿着长长的北观音弄，走到尽头的一个左手边的石库门后左转，一股潮湿的水腥气（现在的说法是负氧离子）扑面而来，就到了石匠湾了。沿着湖边往前走一段，在一棵柳树边往右转个弯，就到了游泳的地方，一座房屋背后的湖滩边。湖滩边地上是一片乱砖、瓦砾，湖水在岸西边微微荡漾。湖滩上，有几只附近人家养的鱼鹰扑楞着翅膀。那天天很热，浅水中有很多人，像我这般年纪的孩子居多，兴高采烈地玩着水。湖面远处星星点点有几个黑点，那才是真正游泳的人。我跟着高同学小心翼翼地下了水，兴奋伴着惊惧，令心脏怦怦乱跳。清澈的湖水凉爽宜人，一下就驱走了盛夏的酷暑。一不小心，被人绊了一下，跌倒在水里，惊慌失措，不仅喝了水，鼻子里也吸进了水，又辣又呛，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幸好有高同学在旁边，我紧紧拉着他，方才安下心来，继续玩水。
从那天开始，我就和石匠湾结下了缘。每年从初夏到仲秋，只要人在盛泽，几乎都会去那里游泳。特别是1977至1979这三年，无论刮风下雨，春夏秋冬，甚至包括晨练时左足大拇指骨折也不例外，一天不拉连续三年天天都去石匠湾游泳。那是我引以为傲、也是获益终生的一件事情。
一九六八年去农村插队，每次回家，没有公交车，也没有自行车，得靠”11号车“步行两个多小时。有年夏天，“双抢”结束后我和室友俞海明一起回家。天太热了，才不到半小时，就已经走得满脸通红、全身汗湿，于是在南肖大队李志林那里休息了一下。他那里正好邻着一个湖，湖水澄清，映着蓝天白云，透着一股清凉的湿气，很是舒畅。于是我决定游泳回家，俞海明不擅游泳，只能继续走回去。小林兄帮我弄了两个装化肥的大塑料袋，我把身上的衣服、鞋子和随身带的东西都放进去，扎紧袋口，用根细绳栓在腰间，就下水游过南草圩，途径石匠湾，顺着市河一直游到华家弄口，上岸回了家。
几十年过去了，那份在水中嬉戏的快乐依然历历在目。可随着城市的发展，石匠湾已经不复存在，曾经清澈的湖荡或被填埋，或被污染，附近已没了适合野泳的水域。站在岸边，望着不复往日模样的湖泊，心中满是怅惘。曾经矫健的身姿，早已被岁月侵蚀而不复当年，那些在水中自由穿梭的日子，终究成了只能怀念的旧时光。
〔2025.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