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老婆飞

图片发自简书App

    1993年夏日的某个傍晚,大学人工湖畔,我和女友坐在石凳上,正在谈理想、谈生活。几个男同学吵吵闹闹的在湖里划着小船,小船七扭八歪,像无头的苍蝇一样窜来窜去,忽然,“嘭”的一声,一条三四斤重的大鲤鱼突然跃出水面,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船上!岸边一阵惊呼,我啧啧称奇之余心里亦犯嘀咕——莫不是要有啥事发生?

    此时,一个长得比我还丑的傻小子向我俩走来,对我点点头说:“我能和她说几句话么?”看样子应该是女友的同学或者老乡吧,女友瞪着大眼看着我,我大度地说:“去吧。”目送两人并肩离去后,我继续欣赏那条今生不再游泳的鱼。一会儿,女友低头幽幽的回来,我问她:“那人谁啊?”女友说:“不认识。”我吃了一惊,“不认识你咋跟他走?”女友一脸的无辜,“不是你让我去的么?”我顿足捶胸,“我咋摊上你这么个傻妹子啊?他找你干啥?”“他说想和我交个朋友。”操你大爷,原来是跟我抢媳妇的,低头捡块砖头,在人群中寻找那二货的身影,女友吓得紧紧拉住我,“我不理他就是了……”

    老婆以前便是如此的懵懂无知,心如白纸,要不是遇到我这么优秀的男人,真不敢想象她下半辈子会遇到怎样的变数及危险。

    前几天,邻居老王的狗死了,夜深人静时,他悲伤地抱着它来到统一路北端的海边沙滩上,不想土葬,想火葬,然后把骨灰撒向大海,让大海承载他那绵绵不绝的思念。谁知道那玩意儿越烤越香,最后他顺手买了两瓶啤酒⋯⋯很多事情,走着走着,就忘了初心。

    大学时,我的恩师,建筑系主任郭教授给我一辆旧自行车,我天天骑它除了去工作室画图,便是在女生宿舍下等候,带着女友上课、下课、去餐厅,那时只要两人能天天厮守便很满足。毕业后,幻想有一天能有个窝,能和爱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别无它求。后来单位分了房,我俩凑钱买了一辆二手夏利,天天幸福的想哭。再后来房子越换越大,两人的车子也换了六七个了,当生活和工作稳定下来以后,她却开始反思,认定自己生活有了一种停滞感,这种感觉让她无法忍受,痛不欲生。人总要活下去,人生停在那里就是等死,其实也不能说是等死,而是没法死。这种危机不解决,将导致后半辈子无法整合人生,当你揪着满头银发或者揪不到一根头发后悔的时候,可怎么死啊。

    女人时常对生活不满意,总是假想另一种可能。当设计院劳累的女工程师们喋喋不休的数落院长、主任以及自己的男人之时,她闪亮登场,给大家带来令人眩晕的惊喜,她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让我们看到了别样的人生选择。当加班狗们忙于拼命加班之时,她悄悄安排好自己的阳光沙滩之旅。从此,开始了她永不停息的行走。

    曾几何时,她便从以前的毫无主见、小鸟依人,变成了一只执有信念、晴空翱翔的雄鹰。

    我给她起个网名叫行者,因为路与行者相生相伴,路即人生。她用脚步和心灵丈量着人生,追求着忘我的境界。在这里丝毫没有钢筋、水泥、施工图以及人事繁杂的搅扰。她是喜欢追思往昔的人,如风的思绪、真切的点滴、会心的微笑,都在笃实的步履中悄然而伴。看照片,她开心的行走于云南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中,不禁思绪游离,山野之路与人生之路,是为行者?孰为行者?

    那一次,遭遇生活诸多不如意,她便带着点心酸、带着点孤独,背上行囊,一个人在期待中前行。在丽江静思了几天,又和途中结识的驴友们同游九寨沟等诸多胜景。看着一脸黝黑,兴高采烈归来的她,谁能忍心阻止她的下一次远行?我想,这大概是走的路多了,大自然悄悄开启了行者的心扉所致。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对常在山巅水涯的她来说,岂止此二者焉?在与其他行者分享经验时,在伸手助人的一瞬,在山野或海边振臂高呼之时,个中乐趣,谁能体会?

    她以前是个很怕事的小女人,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行走马来西亚那一次,三天三夜与我失去联系,急得我差点致电吉隆坡武吉阿曼的皇家警察。在全家人心急如焚的时候,她若无其事的和我通了话,说她在当地土著的带领下,在热带雨林里穿梭,那里有猴子、猛兽和巨蟒,没有信号……

    后来,她又去新加坡找寻世界顶级榴莲,去意大利圣诞扫货,去日本品尝抹茶冰淇淋,去加拿大看雪山,去斯里兰卡观赏原始美景,去澳大利亚追逐森林大火,还有幸去美国亲身体会了洛杉矶机场枪击案······

    我一直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她说,在海外,可以毫无负担的和陌生人交往,人与人之间只有互相帮助和灿烂的微笑。可是一回到国内,面对我们的同胞,就灿烂不起来了。多年的政治斗争血洗了所有的信任、友善和美好,人们像野兽一样在竞技场里拼空间,拼地位,拼生存,彼此间仅存冷漠和戒心。

    她能自由自在的飞,不得不提一下另外一个女人,我的女儿。她和妈妈一样,没心没肺。虽也互相牵挂,但绝不干涉对方生活。每次别后相聚,仅拥抱黏糊几分钟,然后就各干各的去了。有一次分别一个月后归来,两人热烈相拥后,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大女人满脸怒气,小女人一脸冤屈,一打听才知道,两人在影院争吃爆米花,最后翻了脸,不欢而散,互不理睬。

    再一次启程的时候,我和女儿去机场送老婆。飞机腾空而起时,女儿趴在我耳边,阴险的说:“爸爸,妈妈又飞走了,咱俩又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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