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听到“轰”的一声炮响之后,眼前十几米处的巷道那儿随之响起了巨大的轰隆声,一股脑的煤尘跟着扑鼻而来,车场跟前的风筒被风压给撕开了一道口子,“冒顶了!”我的心腾的揪了一下,紧随着又是一阵紧缩,心头嘀咕着:“好悬啊,命不该绝!命不该绝!” 若是刚才我没坚持住自己的意见,连我在内九条人命真就是交代在这井下了。

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事了,那一年我刚进入二十八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龄,工作热情高涨不知疲倦,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

那一阵单位经济不紧气,原有的产业全都关门大吉,庞大的职工队伍顿时处于下岗失业的状态。原本吃紧的财政拨款仅仅能够维持运转,借贷生存,欠账不还的老赖形象就是单位当时的样子。

也正是在这种窘迫的背景下,带人出外打劳务成了最佳的选择,于是单位各个部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张罗着在社会面上找活干。毕竟生存才是硬道理,兜里没钱说话都没底气,计划经济体制下习惯性的懒散和优越感可谓是荡然无存,更何况整个单位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

也就是在那一年,我成为带特殊人员打劳务队伍中的一员,我所去的地方是贺兰山深处的一所小煤矿,年产煤不过50万吨。到煤矿的第二天,为了尽快熟悉工作环境,我便随着先到的同事下了第一趟井。

我们打劳务的矿井分一主一副两个巷道,正在采煤的工作面距离井口大概有700多米,地质条件比较好,据矿上的技术员介绍,这片矿山煤层上下都是两米多厚完整的粗砂岩,安全系数比较高,美中不足的就是煤层比较薄,普遍厚度在两米左右。也正因为地质条件比较好,除了采煤的掌子面及煤仓出入口依靠留存的煤柱子和不多的柳木支柱外,下井和出煤通道几乎没有使用别的支护手段,均依靠两侧的煤墙支撑着。也不知道是天生胆肥,还是怎的?在住的地方领了矿帽矿灯,检查了下灯光情况后,我便紧随大队长到井下工作面熟悉现场。虽然听介绍说是巷道高两米左右,但不时的大队长就喊一声,“注意头顶!” 头顶上的粗砂岩大体上虽然比较平整,但个别地方也会冷不丁突出一块,前面的大队长嘴里说着,头上的安全帽还是不时的发出刮擦石头的声音来,我对巷道情况不了解,跟的又快,还要注意脚下的湿滑,安全帽不是被刮的“嚓嚓”响,就是被碰的通通作响。记得在人巷和车巷的交叉处,只听得通的一声,头上的安全帽直接顶在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我的头似乎是被撞晕了,顿时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初次下井非常的顺利,虽然看上去矿靴与普通雨靴靴底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我明显感觉脚上的矿靴抓地效果特别好,要不然在倾斜又湿滑的巷道里不知要摔多少个跟头。在经过几个班子的适应后,我对井下的水、电、通风,及各种安全事项均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想必大多数读者朋友都对矿井没什么太多的认识,有限的了解无非是书本上的只言片语,或是影视剧里局部的镜头而已。在没有深入井下参与活动之前,我觉着矿井就是个非常神秘的所在。能到这个地方来,说是被派遣,还不如说是我毛遂自荐最为恰当,是矿井的那种神秘诱惑着我主动报了名,也是骨子里天生喜欢挑战的个性驱使所致。

井下工作干久了,在别人看来可能是枯燥乏味,可在近十个月的经历中,我没有产生这种感觉,工作由起初的三班倒八小时的班,到两班倒十二小时的班,我都上的是兴趣盎然,尤其感觉井下的时间过得还快,不知道在矿井井下工作的朋友们有没有我同样的感受。

书归正传,啰嗦了这么多,还是得说说这“井下惊魂”的过程。我们所采煤的这片区域据说都是这种地址环境,虽然煤层不厚,但上下总共要有九层煤之多,每层煤上下不是都直接同粗砂岩接触,在煤与岩石之间还夹着一层20多公分厚的煤矸石,这层煤矸石紧紧的贴在岩石上,就像拿强力胶粘到岩石上面一样,平常下井时各个班次都要按“敲帮问顶”的流程边往下走边这捣捣那撬撬,好提前排除隐患,防止人车通行时发生冒顶的风险。在我们挖煤的那十个月时间里,这个流程可以说是必备。但听矿上的技术员说,这口井顶子上的煤矸石十多年来就没整片脱落过。

但这一声炮响之后,百十米长主巷道顶子的煤矸石竟然全部脱落掉了下来。想想平时放炮时掘进掌子面的人员可都是躲在几十米外的支巷口外,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将工人撤到二级车场的。若不是我按惯例跟随送夜餐的矿车下了井,若不是我鬼使神差坚持己见将八名工人都撵到了车场休息,这炮声之后想必是九条人命都会砸在这厚厚的煤矸石下,纵然是死能见尸,怕也是个个被拍成了肉泥。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那个时间我就又一次下了井,又一次跑到了掌子面,时间就是那么巧和?

这次冒顶有惊无险的没伤着我们半根汗毛,但给煤矿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后面接近二十天的时间,我们主巷道两个班次都是在忙着清理煤矸石,没有出一车煤。百多米的风筒也是砸了个稀巴烂,掌子面排水的水泵自不用说,直接给砸废了,地下水呼呼的往上涌了七八十米。没有任何办法,只有一面排水一面拉渣,抢时间抢进度争取尽早恢复出煤了。

十个月的矿井生活过得很快,时间虽然短暂,但其中可圈可点之处甚多,有些人有些事,至今都难以忘却,偶尔回忆起来,既有开心快乐,也有酸咸苦涩。获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它那些琐碎之事皆会淡出记忆,但唯有这件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事件绝不会从记忆中被抹掉。

结尾之处,不由得又想起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句谚语的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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