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为期五天的陪护之旅，好像已经开始要忘记关于那里的一切了，也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记忆在不停的掉落。
去的第一天去便偶遇了一辆救护车把已经去世的病人拉走，我看见了盖在尸体身上的黄布，和几年前偶遇的那个孕妇一个样。也许每天都有这样的车在医院的大楼门口经过。后来走到住院楼又遇到一个中年妇女，躲在墙边大哭，我没有仔细去看，甚至都没有停留一秒钟，我的好奇心也呆滞了，在医院遇到一个哭泣的女人，就好像抬头便能看见云，平平常常，哭声不刺耳也不安静，萦绕在那几颗正冒芽的大树之下，年久失修的围栏上的塑料广告布已经开始褪色了，上面写着什么样荒诞的话，我没注意。女人的手扶在墙上，就好像要嵌进去。
住五官科的大多都是做白内障手术的老年人，最开始和阿婆同病房的是一个说话声音很大，解手不冲厕所的老头，走进病房就能闻到一股腥臭味。后来听他摆龙门阵，他的妻子因为癌症去世已经十多年了，他现在八十七岁，自己一个人住在老家的房子。家人为他请了护工，孙女偶尔会来看看他，给他点好饭，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躺在床上睡觉，或者去外面走廊上和人说话度过时间。他的一只眼睛看不见了。有一天他在和阿婆聊天的时候阿婆听到外面走廊有人在喊妈，我以为是护士给自己的妈妈打电话，撒娇，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哭腔，才明白过来应该是别的病房有人快不行了，阿婆已经走出病房去看了，可是老头说话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我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动到他的身上，看到他闭着眼睛嘴里还在继续着什么，我突然忍不住想笑，一边又很想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想着他会不会忽然睁眼看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也许会感到很沮丧，讲了一大通的话，却没人听。后来他出院了，早早的收拾好了东西，阿婆把他不要的盆子拿回家了。
他出院后的第二天同一张病床上来了一家三口，病人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阿婆问病房里那位年轻女孩是她女儿吗，她指着女儿悄悄说“三十岁了还没有嫁人”，她的口头禅是“我的命好苦”。她的第一任丈夫被电死了，后来她和同村子的一个比她矮的男人结婚了，男人是入赘到她家的，她一共有三个孩子，来医院那位是她的小女儿和现在的老公生的。她很胆小，因为担心手术太痛一晚上没睡着。整天哭哭啼啼的女儿凶她说再哭手术费就白花了，眼睛要瞎了才好。
没过几天，又来了一位十分泼辣的老婆婆，她不停的和她的女儿吵架，因为怕女儿把她的钱“私吞”，吵着要出医院买牛奶，“给我一百！我要买牛奶！”我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老婆婆。仿佛照顾她的人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与她结怨多年的仇人。后来这个婆婆对阿婆讲这个女儿打过她，扇过她的耳光。
似乎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去观察身边的老人，至于老年生活更是从未去幻想过。我狭隘的认为那只会是一段充满对死亡恐惧的梦魇，也许远远不止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