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封信(沉迷于沉迷)

亲爱的朋友,

  祝好!现在是周日的晚上,学日语新的一课学不太下去,也不想做其他的作业,决定给你写信。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就已经是月末,这也就意味着二零一八年已经过去了十二分之一。

  好像二零一八年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要做年度总结,再做新年计划。现在这些都被无限期地停留在空中,在一月的月末做二零一七的年度总结,做二零一八年的新年计划,是不是显得略微不合时宜。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也在一天天地老去,如今想来,离自己二十一岁的生日似乎并没有那么遥远了,再过三个月,我就正式地成人了。

  我是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有编故事的天分,甚至写小说,剧本,都无法顺应读者的渴望,总是写一些莫名其妙的情节,总是试图避免狗血的剧情。相比虚构的事物来说,我沉迷于非虚构,不管是随笔散文,还是自传,不管是读书还是写作,我都不可避免地与非虚构缠绕。回忆自己坚持过最久的一件事,我只能想到给你写信,而给你的那些信当中,其实写的全部都是我自己。

  我也是如此地热爱摄影,摄影给人一种真实的幻觉,因你知道,拍摄的瞬间,被摄物曾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当中。但是摄影并非真实,就如同非虚构并非真实一般。二者都是选择的艺术,都是关联的艺术,当我选择为此拍一张照的同时,我也选择了拒绝拍摄这个世界所剩余的其他。当我选择写一些东西的时候,我也选择了不写什么。

  我总是在想,那些我曾经想过的从未真实存在于世的事物,当我写下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变得真实了。

 梦里的父亲一直在画画,他是如此地沉迷于画画,而我也沉迷于他的沉迷。我坐在那里痴迷地看了许久,看着他忙前忙后地侍弄着画布,油彩,木框,以及笔刷,但是我却一直没有意识到,他究竟在画些什么。甚至当我终于醒悟,试图去看的时候,我才渐渐发现,他的身体或多或少,总是随着我移动的目光移动,不多不少地总是要将他的画所遮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脑后长了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或者我的眼睛和他的身体,实则量子纠缠的关系,不管我坐得离他有多远,我眼睛的移动总是会即时即刻地影响着他。因此对我这个观察者来说,他的画总是隐藏于盲点之中,我便永远地无从得知。如同孩童砸吧糖吃到最后一般,我在这不可避免而消失的沉迷中,慢慢地琢磨出:他总是试图让我沉迷于他的沉迷,痴迷于他的痴迷,却从不让我看见,得知,他究竟痴迷于何。

  我的父亲从不画画,而我也从未做过关于他画画的梦。当我在写这段话的时候,他对于我来说,却是无比真实,这难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吗?

  祝一切都好!

  一月二十八日 二零一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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