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神有三子,长子既明承袭帝位,守护着三界的秩序,众神各有所职,天地一片祥和。
次子浩倡,守护魔界的结界,收留了一批不修仙道修魔道的堕仙,建立起秩序,繁衍生息,人称魔族。
三子穆辰,父神羽化之时他尚且年幼,哥哥既明心疼他,给了他一个闲闲的神职,让他到苍梧之巅去辅佐司战的玉锵培养修仙的后辈。穆辰虽无宏图大志,但胜在天资不错,也肯花心思练功,修为挺高,小辈们都眼巴巴的想要他指点一二,但他在苍梧之巅几百年了,却是一个徒弟都没有,说是怕麻烦。
浩倡很少来天界,他如今一来,就给既明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上古魔王当初灵识消散时,有一丝藏匿起来了,最近突破了结界逃逸到了凡间,魔族在凡间搜寻了一段时间,却一无所获。
这件事到最后落到了穆辰头上,既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影响三界稳定,又是要选一个修为尚可、头脑不错的仙官,似乎穆辰挺合适的。
2
找灵识花了穆辰一些时间,但终究是找到了。
灵识藏匿在一个小婴儿体内,也难怪浩倡派去的魔族找不到,这小婴儿哪里是普通的凡人,他分明是仙童,这一家子多半是不愿意待在天宫的仙人,他们自愿散了修为下凡间体会生活,但毕竟仙体还在,仙气充沛,最是适合魔王那破碎的灵识栖息修复了。
等到夜深人静后,穆辰施法隐了身、蔽了小仙童乳娘的五识,靠近那张小小的床凑近去打量。
小仙童竟然没睡,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穆辰,看见陌生人竟也没哭,好奇的打量着他。穆辰施法检视了一下,发现魔王的灵识竟已跟这小仙童融为一体,若想消灭魔王的灵识,只能杀了这小仙童。
穆辰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捏了个决打算干净利落的处理掉这小仙童。可他刚把手指伸向小仙童,那小仙童居然伸手握住了穆辰的手指。这一握,让穆辰心中的狠心消失殆尽。
穆辰轻叹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指轻轻的抽了出来,他轻手轻脚的拉开小仙童的衣服,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在小仙童身上写下了血红而复杂的符咒。手指在小仙童细腻的肌肤上游走,穆辰心里一片柔软,或许是有点痒,小仙童咯咯咯的笑起来了。
下不下手,那就封印了吧,这虽是魔王的灵识,但毕竟只有零碎的一丝,穆辰觉得以自己的修为还是压得住的。
符咒写完后,穆辰施法,符咒发出金光然后消失不见。穆辰帮小婴儿穿好衣服,摸了摸小仙童的头,转身离去。
3
既明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但他发起火来也挺可怕的。“你疯了?!竟是用了共戚术,你可知道这后果?”
穆辰自然是知道的。共戚术,术如其名,休戚与共,这个术是一个强大的封印,但代价就是将施术者和被施术者的性命联系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穆辰撇了撇嘴,满脸不在乎。“这有何难,等他再长大些我就把他接上来苍梧之巅,让他跟着我,哪里还会受到什么伤害。”
既明终究也没想出别的办法。“事已至此,就先按你说的办吧,我会去找一找解除术法的办法。”
那仙童因为被封印了仙气,在凡间长得快,天宫不过才过去几日,在凡间的小仙童已到幼学之年。
既明让玉锵走了一趟,去找那仙童的爹娘说明情况。那对仙人夫妇本想远离天宫做普通的凡人,没曾想出了这样子的事情,看来他们家的仙缘可不是说断就断的。虽然不舍,但为了小仙童的性命,他们还是让小仙童跟着玉锵走了。
回到苍梧之巅,玉锵解了那仙童身上的封印,顿时充沛的仙气盈满了他的周身。
穆辰从旁边踱步出来,看见周身被仙气围绕的小仙童,满意的点点头。“嗯,天资不错,应该不会很麻烦。”
然而下一刻,穆辰嘴边的笑容凝固了,小仙童戴着的帽子滑落下来,露出了那精致的面容。“什么?居然是个丫头,这回麻烦大了!”这小仙童还是婴儿的时候看不出男女,也不知怎的,穆辰就默认是男娃了,没想到居然是女娃,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玉锵弯下腰在小仙童的耳边说了什么,那小仙童点点头朝穆辰走了过去,俯身一拜。“弟子攸宁,拜见师傅。”
穆辰一手扶额,悄悄的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了攸宁。
4
攸宁就这么拜入了穆辰门下,小小的她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跟着穆辰走到哪都有人盯着他们看,长大一点她才知道那种眼神叫做羡慕。
穆辰带着攸宁住进了自己的怀信殿,为了攸宁的健康成长,还专门辟出了一处,改建成攸宁的房间、书房和玩耍的院子。
穆辰没照顾过女娃娃,他特意向既明要来两个女仙娥,她们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照顾好攸宁。
穆辰没带过徒弟,他特意去找玉锵请教了,回来后板着脸要攸宁练基本功,但攸宁练累了一哭,穆辰好不容易端起的师傅架子就垮了,还叫出来自己的坐骑煿訑让攸宁骑着玩。
攸宁一天天的长大,穆辰一天天的看着,他觉得日子变得有趣起来了,一个人时,他因为觉得麻烦常常待着一头半个月不吃不喝,反正也饿不死。现在两个人时,他会因为攸宁想吃,就特意下去凡间买东西回来,陪着她一起品尝人间烟火味。
时常,穆辰看着攸宁练功时会发呆,此时的攸宁已长大成少女了,相当于凡人的十六年华,越发的漂亮,看得穆辰一阵心动,他想就这么一直跟攸宁相伴着,看遍四海风光,尝遍人间烟火。可是他不能说,他比攸宁大了那么多,他知道那是爱,但攸宁还小,她不懂这些。
时常,攸宁陪穆辰看书时会发呆,从小就看着这张脸,却怎么样都不觉得腻,她觉得其他男仙都没有师傅好看,看着看着就一阵心动,她想起在凡间看到的话本,她好像爱上师傅了。可是她不敢说,她怕师傅觉得她还小不懂这些,可是她好像是明白的。
5
平静的日子过得久了,总会有点波澜。四海安定久了,总会有人不安分。
太华山上的虫遗一族近期不怎么安分,时常出入凡间,带去了干旱,民不聊生。
既明要派人领兵去镇压虫遗一族,思来想去,找到了穆辰。穆辰虽然放不下攸宁,但毕竟这关乎三界稳定,就还是去了。
攸宁自从上山后,穆辰就没离开过她,想到这一去要好一段时间,穆辰怕攸宁不开心,于是一直瞒着消息。出征前一天,消息瞒不住了,攸宁知道后抱着穆辰的大腿哇哇大哭。
穆辰无奈,只能一边轻抚攸宁后背,一边安慰她。“阿宁,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过是去一段时间,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好好练功,我很快就回来了。”
攸宁不依,紧紧的抱着穆辰的大腿不肯松手。“我就是不想师傅离开嘛!”
穆辰只好继续说着好话,安慰攸宁。攸宁哭了好一会,声音渐渐小了、消失了,竟是哭累了、睡着了,穆辰俯身抱起攸宁回房放到床上,细心的帮她盖好被子。指尖扫过攸宁的脸庞,穆辰心里一阵荡漾。
6
攸宁第二天醒来时,穆辰已经出征了,她看着穆辰空荡荡的房间,发了会呆,然后安静的用过早饭,就去练功了。
她要把自己照顾好了,这样师傅回来的时候看到就会很开心了。攸宁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
可没几天,攸宁就被同门师兄弟拐了去凡间玩耍。他们从前也常溜到凡间玩耍,可这一回却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魔王的灵识藏在攸宁体内的事情不知怎得被人知道了,那几个仙人打着维护三界和平的名义,把攸宁抓起来了,说要让她形神俱灭,还指责穆辰以权谋私,枉顾三界安定收留了攸宁,矛头还指向了既明,说他做事不公。
苍梧之巅的弟子被欺负了,玉锵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既明当然也不会由着质疑他的仙人存在。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只是攸宁还是受了伤,那伤足以让她躺在床上安分十天半月了。
攸宁安静的躺在床上发呆,伤口很疼,这让她更加挂念穆辰,放空的时候,她想着上古魔王灵识,想着共戚术,还想着师傅穆辰。
7
虫遗一族顽强抵抗,穆辰不忍下重手,战事有一段时间毫无进展。可有一天,穆辰在商议战情时忽然紧皱眉头,头上冒出了冷汗。定一定神后,穆辰忽然下令全力进攻,发了狠一举杀得虫遗一族跪地求饶,发誓再也不敢作妖了。
天兵天将都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穆辰却一溜烟的跑了,乘着云一路飞奔回苍梧之巅。
攸宁还在床上发着呆,穆辰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床边。穆辰邹着眉打量了攸宁,看她那瞪得浑圆的眼睛,知道她没事,松了口气。“阿宁,我不过是离开了一段时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语气里满是心疼。
攸宁又是呆了好一会,爬起身来扑进穆辰怀里大哭起来,委屈巴巴的告诉穆辰发生了什么事,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哭得更伤心了。
一旁的仙娥看得目瞪口呆,攸宁这还是养了好几天了,刚回来时伤口更疼,也没见她掉一滴眼泪啊。
攸宁哭了好一会,稍微安静下来了,又想到共戚术的事情,看到穆辰有点苍白的面庞,想来自己当初受的伤穆辰也会收到牵连,又哭了起来。
穆辰安慰了好一阵,攸宁才乖乖的躺下休息。趁攸宁不注意,穆辰使了个术,让攸宁沉沉的睡了过去。
走出房间,穆辰遇到了闻讯而来的玉锵,他定定的打量了穆辰好一会。“先是共戚术的反噬,再是大败虫遗的战事,你还能一路不休息腾云回来,还真能扛。”
穆辰没理玉锵,腾了云直直的上了天宫。
8
穆辰出现在大殿之时,众仙官都还沉浸在战胜虫遗的喜悦中,看见穆辰出现,纷纷道贺。穆辰却是直直走向既明,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大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了,静静的看着这两兄弟。
得知伤害攸宁的人都被既明处理了,穆辰的脸色缓和下来,他转过身面对众仙官,眼神坚定。“用我一生护她一生,有我在,魔王灵识不会有失,有我在,谁也不能动攸宁。”
众仙官哑然,大殿上只有穆辰离去的脚步声。
穆辰回到苍梧之巅,跟玉锵密谈了好一阵,期间还有弟子听到屋里传出吵闹声,弟子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两位师傅会吵起来。又过了好一会,穆辰和玉锵走进攸宁房里。
攸宁还在睡,玉锵沉着脸色。“你真决定了?姑且不论你无意中找到的这个解除共戚术的法子是否有效,你居然还想着把上古魔王的灵识引到自己身上来,你可知这不仅会损耗你大量的修为,还会有性命危险!”
穆辰却只是定定的看着攸宁,眼神里丝毫没有惧色,只有深深的不舍。“阿宁长大了,她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一直跟在我身后。当初我既然决定留她一命,如今就该把她的一生完完整整的给她。”
玉锵叹气,“我看得出来你对攸宁是动情了,她对你恐怕也不仅限于师徒之情,你这一折腾怕是要闭关上百年了,你真的舍得?”
穆辰苦笑,“她哪里懂这些,她经历得少,不过是依赖我罢了,我不能害了她啊。”
玉锵明白穆辰的心情,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就再也没说话了。穆辰深吸一口气,捏决施术,完成时汗已湿透衣衫。
穆辰检查了一下攸宁的状况,脸色露出笑容。“成了。”玉锵要上去扶他,穆辰却轻轻推开了玉锵,“照顾好她。”说完,穆辰直直的去了后山若华洞里闭关了。
9
攸宁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后事情都变了。
共戚术和上古魔王的灵识不见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穆辰闭关去了,归期不定,说是可能会待上百年。攸宁知道,这都是穆辰做的,他把一切都留给自己承受了。
攸宁在若华洞外跪了好几天,师兄弟来劝都劝不走。
又过了几天,玉锵来了。“他既然把生活还给了你,你就该好好的去生活,过明白了、想明白了,等他出关了就告诉他。”
寥寥几句,点醒梦中之人。攸宁从后山下来,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日升日落,花开花落,攸宁的修为提升了很多,这让她变得更加的坚强;她经历了很多事情,这让她对善恶美丑都有了更深的理解;她遇到了很多不同的人,这让她更加明白了何为情爱。这一次,她是真的明白了,明白了穆辰对自己的爱,也清晰自己对穆辰的爱,对穆辰的思念紧紧的缠绕的她的心,有男仙追上苍梧来求亲,可是除了穆辰,她谁也不要。
恢复修为、炼化上古魔王的灵识用了穆辰整整两百年。
穆辰走出若华洞时,一眼就看到了笑颜莹莹的攸宁,她朝穆辰伸出手,“师傅,你再不出来把我娶了,我就要被人笑话是嫁不出去的老妖婆了。”
穆辰先是一愣,然后了然一笑,朝攸宁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牵着,如那时初见时两手相握,一握一生,“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穆辰与攸宁相视一笑,牵着手往山下走去,他们的前方,是纷纷的生活,是一生的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