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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周末的午后,文燕总是去大梅沙看海,她喜欢那片海。
每次去文燕总会看到一个背着单反、手拿鲜花的俊朗小伙,在海滩边招揽游人拍照。一开始文燕觉得现在手机有各种美颜拍照功能,应该很少人会需要这样拍照吧。
深圳的海边游人如织,却也还是会有人想要专业的拍照技术,效果更加好。于是会有单独的个人或情侣们跃跃欲试。
每每有人或情侣们在那位小伙的指挥下,拿着鲜花,摆出各种亲昵,被收录在单反镜头里。
“美女,拍张照片么?十块钱一张,可以给你电子版。”小伙说着,递上鲜花:“你可以拿着鲜花,让我的镜头留住你花朵一样美丽的瞬间。”
文燕笑:“谢谢你,我还是不拍了,你去找情侣们拍吧。”小伙略显失望地点点头,急匆匆地寻找下一个顾客。
回去的地铁上,文燕翻看着手机里的自拍照,感觉自己拍得也很好。
又是一个周末的午后,天气有些阴沉,文燕走在沙滩上,又看到那位摄像的小伙,拿着花,坐在一块岩石上,东张西望地搜寻着顾客。
小伙见文燕看向他,便起身飞快地走来,满面笑容地说:“美女,拍张照片么?十块钱一张,可以给你电子版。你可以拿着鲜花,让我的镜头留住你花朵一样美丽的瞬间。”
文燕笑:“你怎么还是那一套说词?”小伙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刚才问过你了么?打扰了。”文燕继续笑:“是上周你就问过我了。”“哦,缘份哦,那就照一张吧。”小伙锲而不舍。文燕接过了鲜花,选择了在海滨栈道上拍了照片。
回去的地铁上,文燕翻看着小伙给自己拍的照片,再和自己的自拍对比,感觉比自己的自拍好很多。
往后周末的午后,和往常一样,文燕都能看到小伙或忙碌或清闲的身影。俩人渐渐熟络,文燕会在小伙不忙的时候和他聊摄影,聊生活。小伙告诉文燕,他叫成诚。大学毕业后来到深圳一家私企做线上运营。
闲暇时候就出来拍照,他反复强调自己是出于对摄影的爱好,既锻炼了自己的技术,又能挣个小钱。三十了,还单着,得努力攒钱讨老婆。文燕说她是私企文员,是剩女。
在海浪的低吟声中,俩人恋爱了。
每个周末的午后,文燕去大梅沙的心情变得迫切了,她会捧着鲜花,和成诚一起询问着游人是否要拍照。
没有生意,文燕就是成诚镜头里的天使。有了生意,文燕就会在一边微笑地看着成诚干练的拍摄。
返回的地铁上,成诚总是会把自己的外衣披在文燕身上,为她摭挡冷气,文燕也渐渐习惯了依靠在成诚坚实的臂膀上。这样,文燕才感觉到地铁是平稳的,自己的心也是平稳的。
还是一个周末的午后,文燕发现成诚在拍照的时候,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他眼睛总是会向海滨游乐场的方向望去。“成诚先生,您的儿子在游乐场门口等您,请您速到游乐场门口……”海滨公园的循环广播,响彻整个沙滩。“燕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成诚有些焦急地背着像机匆匆向游乐场跑去。文燕有些懵,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跟着成诚。远远地,她看到成诚蹲在一个小男孩面前,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在说着什么。
眼泪瞬间模糊了文燕的视线,她黯然地回身走向地铁站。成诚一遍一遍地给她打电话打视频,文燕一次次拒接,最终她把成诚的电话和微信都拉进了黑名单。
回去的地铁上,文燕感到很冷。
连着几个周末,文燕都是慵懒的在屋里躺着。有时她打开手机,看着自己在海边的照片,那笑容那么真,可世界这么假,她感觉心痛,泪水就断断续续地滴在手机屏幕上。
文燕的情绪很不好,在工作中接连出错,公司便派她去做外宣。
她握着一瓶水,拎着几百张公司的宣传画报,漫无目的地在布龙街上游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画报一张也没发出去,恍恍惚惚中她的脚步被一队队手拉手的小朋友挡住,她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幼儿园门口。
小朋友们放学了,她也即将结束这种身心的疲惫。她拧开瓶盖,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水滑过喉咙,带着凉意,仿佛是要浇灭内心的郁火。
她低头长叹时,一个小男孩正仰视着她,满脸稚气地说:“姐姐,可以把您喝完的水瓶送给我吗?”文燕蹲下来说:“当然可以哦。”说着就把空水瓶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接过水瓶,塞进小书包里,礼貌地说:“谢谢姐姐。”
文燕看小男孩的书包里已经有两个空水瓶了,不禁好奇地问:“小朋友,你要这么多水瓶干嘛呀?”小男孩说:“可以换钱啊。”“哦?是老师让你这么做的吗?”文燕又问。“不是,我爸爸说,用自己的劳动就能让生活变得更美好。姐姐你看,我刚才还在地上捡起了两个瓶子。”小男孩带着自豪的语气回答道。
“嗯!”文燕对着小男孩挑起了大拇指,“你爸爸说的真对,他怎么不来接你回家啊?”文燕这无意间的话语让小男孩眼神里有了一些失落,他低着头说:“我爸爸很忙,经常要加班,有时就会很晚才来接我。他星期天也要去海边加班,还总是不带我去。”
文燕一愣:“去海边加班?”“嗯。我爸爸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大梅沙海边加班照相,他照的相片可漂亮啦。姐姐,星期天的时候,你可以找我爸爸给你拍照哟。”
文燕顿时明白了,这小男孩就是成诚的儿子,她强忍着内心的痛楚,装做平静地问道:“嗯,那我不知道你爸爸叫什么,怎么能找到他呢?”“我爸爸叫成诚,他对我可好了,姐姐你这么漂亮,一定要找他拍照哟,你就说是王梓介绍的,他一定会给你多拍几张的。”小男孩举着剪刀手笑盈盈地对文燕说。
“哦,小朋友你叫王梓吗?是随你妈妈的姓氏?”文燕继续追问。小男孩忽然又垂下头,小声地说:“我,我没有妈妈,我只有奶奶。成诚爸爸也不是我的亲爸爸……”小男孩说着,抽泣起来。文燕再抬头时,成诚已气喘吁吁地站在身旁。
她看着成诚,他还是那么干练,只是清瘦了许多。拥挤的地铁上,小男孩背着小书包,一手牵着文燕,一手紧紧抓着成诚的衣角。文燕和成诚来到了小男孩家里,天就快黑了。
小男孩的奶奶坐在轮椅上,正在准备晚饭。小男孩兴冲冲地跟奶奶说:“奶奶,今天是成诚爸爸和姐姐一起接我回来的。”
见有客人来到,奶奶热情地招呼着文燕坐下,懂事的小男孩给文燕倒了一杯水,然后就拉着成诚去做游戏了。奶奶看着文燕有些拘谨又满腹狐疑的张望着成诚和小男孩,心中就想准是文燕对成诚误会了。
奶奶拉着文燕的手说:“阿妹啊,那孩子是我的孙子,叫王梓。小王梓一周岁的时候,他爸妈就在一场车祸中双双遇难了。”
“我老伴走得早。”奶奶继续说道:“这又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舍下小王梓,可真是塌了天。仗着那会我腿脚还好,算是将就着能和小王梓相依为命。慢慢的这小王梓长大了,我腿脚也不行了,一行一动都得靠着轮椅。成诚啊自从前年就租住在我楼上,没少帮我,平日里提个米拎个菜的活他都干了,每天下班都来看看我,问我缺啥少啥不。这后生仔人好,孩子跟他也亲。那个大年夜,刚会说话的小王梓看到联欢晚会上小朋友都有爸妈陪伴,就哭闹着要爸爸,孩子哭得我心碎啊,我也跟着孩子哭。实在没办法了,我就说成诚是王梓的爸爸。这孩子就给成诚打了电话,哭喊着叫他爸爸。成诚初一就从老家赶回来了,可把小王梓高兴坏了。打那以后啊,王梓就叫成诚爸爸。后来小王梓该上幼儿园了,可我这腿脚又不中用了,成诚就一直接送小王梓。幼儿园里有个什么亲子活动啊,都是成诚以王梓爸爸的身份去参加。”
奶奶满眼泪花地说着,指了指墙上亲子活动的奖状,接着又说:“我这日子过得艰难,幼儿园的费用我都拿不出,都是成诚省吃俭用地给接济着。这后生仔自己打工租着房子,还去海边给人家照相挣外快,真是难为他了……”
成诚送文燕下楼,文燕说走了一天的路,累了。
成诚背着文燕,文燕趴在成诚宽厚的背上,在他耳边呢喃:“你怎么不跟我解释呢?”成诚扭回头说:“你也不给我机会解释啊。”
又是一个周末的午后,文燕和小王梓坐在沙滩上,远远地看着成诚背着相机在招揽顾客。
文燕用手指在沙子上给小王梓画了卡通画,小王梓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楼着文燕的脖劲,忽闪着大眼睛,认真地说:“姐姐,你真美,你和我梦里的妈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