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个子不高不矮,皮肤红红的,浓眉大眼,厚厚嘴唇的,一口不算整齐的牙齿,我父亲最好看的是耳朵,又长又大,听说叫水耳,很有福气的,当然,我的父亲的确很有福气,家里小时候不穷,娶了我的妈妈,聪明漂亮,我和弟弟也很争气,都考上了大学,工作、家庭都不错,真的不用我的父亲惦记。
我们小的时候,家里都比较穷,没有什么水果、副食什么的,饿了吃块凉白薯,很正常。但我记得我大概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候还在老院子,爸爸竟给我买了甘蔗,我当时很奇怪,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奇怪,爸爸为什么会买甘蔗,因为小时候秋天,都是妈妈下工以后,腰里插了一捆玉米甜吧回来。
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我跟着爸爸去工厂玩,爸爸给我买了一小碗炒肉片,一小碗米饭,我全部吃了,直到今天,那烧肉片的颜色、香味我一直记忆犹新。但晚上到了家,我一句话也不说,嘴一张,就都吐了出来。这时,我知道了爸爸是多么的爱我了。
我七岁那年暑假,肚子疼,去了附近的军队医院,不但没治好,还填了病,肚子鼓得像锅一样,在县医院不收的情况下,去了北京儿童医院,碰到了好心的主治大夫,把我收下了,说如果我们不收,别的地方真的治不好了。在北京儿童医院,我一住就是四个月,当时家里刚刚盖完房子,我又有这么大的病,家里哪里有钱,爸爸跟同事三十、五十借的。在我手术前一天,爸爸骑自行车从老家到北京,骑了一百二十公里,来医院看我,医生说我还有点烧,过两天就手术,爸爸在北京的亲戚家住了半夜,刚过十二点,就往家骑,早上,妈妈刚起床,爸爸竟到家了,爸爸哭了一路,跟妈妈说,你快去吧,孩子要做手术了。当时的车票是二块四一个人,但我的爸爸真的舍不得。当妈妈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是手术的第二天了,从单间到了大病房,医生怕爸爸担心,所以没有说实话。
我上小学了,爸爸虽然不能辅导我功课,但一年级,他天天让我背书,我从头背到尾,看来爸爸虽然小时候自己学习不算好,但还真关心我的学习。小时候家里经常停电,一停电,爸爸马上点起嘎石灯,那灯光可亮了,可爸爸不知道,我多想趁没电,歇一晚呀,当时我们的作业很少,很多孩子都不会晚上学习的,但爸爸可能是为了给我养成习惯,我也不好意思违背了爸爸的好心,又开始学了起来。
大概在我二年级的时候,是冬天,老家很冷的,爸爸让我去关堂屋的后门,我说什么也不去,爸爸急了,夹起我就放在了东屋的炕上,扒下裤子,就打我的屁股,打了几下,问我:“关不关门?”我只好说:“关。”最后关了门,才算了事。这件事,对我的触动一直很大,我应该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但爸爸让我知道什么叫服从,什么叫父亲,什么叫家规。
我的父亲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他正像千百个五十年代的父亲一样,担负了教育子女的义务。我也希望现在的年轻父亲们,好好想一想,你儿子不需要一个玩伴,需要的是一个教会他做人的父亲,不要辜负这伟大的称呼。
父亲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小时候学习也不算好,但对于我的教育确是成功的,从一年级要我背书,到没电给我点嘎石灯,到以后关注我的学习,一直没有放松过。我上了高中,寒假回家,父亲问:“你的卷子呢?考了多少分?”我说:“拿了卷子你们也看不懂。”父亲说:“我们能看懂多少分吧!”父亲还说:“我们花了钱,总不能考多少分都不知道吧。”我无言以对,乖乖地拿出了各科的卷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父亲。有的时候,考的不好,我也给父亲看,而且真的希望父亲骂我几句,打我一顿,我狠自己没有考好,不能让父母以我为荣。在父亲的培养下,我终于考上了大专,1986年,那个时代,一个村,一年考上一个大学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当然我考这个大专,全是父亲的错误引导,父亲一直希望我争气,谁家的孩子考上了中专,大专就回家刺激我说:“哪怕你考个小专呢?”所以我一直下定决心,考个大专,最后高考,我的分数超出本科二十多分,但由于自己不会报志愿,报高了,被天津师专以本科线取到了专科院校,终于圆了父亲的梦,我考上了大专。
我的父亲,生养了我,给了我生命;又把我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的父亲教育了我,让我受了高等教育;也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父为子纲,我对父亲,充满了敬畏和仰慕。
父亲,无论您是像山一样刚强的时候,还是您到了年老体弱,风烛残年的时候,我对您的敬畏是一生的,我将顺从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