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到了,远在南方照看孙子的爸妈可以回老家过年了。我也甚是欢喜,爸妈途径我家小住几日,我又感觉自己是个孩子了。
妈妈说她在我哥那儿发现一个很好用的指甲刀,剪起指甲来不是太费力,也给我带来一个,说着就从行李箱里找了出来,好奇的女儿凑了上去拿在手里玩了起来,小嘴惊喜的念叨“哇,这个指甲剪好大呀!”“怎么打不开呢!妈妈你帮我打开吧!”我拿了过来,确实是一个又长又大的指甲刀,刀口看着很是锋利,打开后也只让女儿看了看。爸爸微微笑又饶有意味的说:“你妈给你买指甲刀是有想法滴!”我也会意的笑了笑!妈妈接着说:“看你每次剪脚趾甲挺费力的,一直低着头脖子肯定很酸。”我毫不在意的说没什么感觉,还挺享受给妈妈剪脚趾甲的过程呢!说着便把妈妈的脚拿过来剪了起来。
妈妈的两个大脚趾甲又厚又硬,又干又枯,趾甲里有丝丝发黄又有丝丝发黑,每次剪趾甲我都先盯着干枯的趾甲面下刀,然后往旁边慢慢挖,我一会弯腰坐着,一会蹲在床边,有时干脆利索的咔嚓,有时抽丝剥茧的抠刮,床边和床底下都是白色碎屑,女儿兴奋的蹦哒小脚说像雪花一样。一般剪的时候妈妈没什么感觉,只在我挖的比较深的时候脚会反射性动一下。
这种反射我现在也习以为常了,没有第一次给妈妈剪趾甲时的小心翼翼。初次看到妈妈的脚趾甲让我大吃一惊,记得妈妈每天都会认认真真泡脚、洗脚,脚趾甲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样穿鞋能不难受吗?随后便拍了照片发给一位学医的同学看了看,可能是真菌感染,可能是灰指甲。我说给妈妈听,她也感觉可能是。她说家里泡豆芽、开饭店的那些年都和水打交道,这种生意用水量大,尤其是开饭店脚底下都是油污水,洗菜的时候也总弄湿鞋子,她怕脚一直浸湿就换穿皮鞋,穿了皮鞋会稍微好点儿,但站一天下来脚还是会湿,而且皮鞋湿了更不透气,日子久了,她发现脚趾甲变得有点干枯,有点发白,那时只是从趾甲两侧开始有点空,也没什么感觉,生意又那么繁忙,她也没当回事儿,后来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是呀,妈妈结婚生养孩子后,连几件像样的衣服都没买过,即便做套衣服也一直放在衣柜里几乎没穿过几次,现在妈妈换的鞋子越来越多,趾甲也越来越厚。
我多次给妈妈说,这个灰指甲可以治好,我们到医院去看看!妈妈说平常也不感觉疼,又听说还要把整个趾甲都去掉,重新长,她的趾甲又厚又硬恐怕不好治。其实妈妈也想试一试,可这些年她劳心劳力,伤身伤神,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很不稳定,近年又做了个手术,自然多了些顾虑。
去年我发现自己右手两个指甲也出现了异样,指尖的指甲盖和肉剥离,偶尔有隐隐的不适,严重的时候整个指甲都快掉了,因为指甲有所脱离,手指不太能使上力。剪指甲的时候手指光秃秃的,有段时间我都不好意思把手指伸出来。后来问了医生,也像是灰指甲。我不禁想难道是给妈妈剪脚趾甲传染的?我都是用右手拿指甲刀的,应该不会呀!是不是做家务沾到污水弄得呢?也不至于。哦,会不会是高中时给爷爷剪脚趾甲时弄的!我模模糊糊想起上高中的时候我的一个手指甲时不时就变成这样。爷爷的脚趾甲和妈妈的挺像,但爷爷的大脚趾甲两侧往肉里长。有一次我放假回家去看望瘫卧在床的爷爷,他说他的脚趾甲特别疼,我看他的大脚趾甲特别厚,而且都扎到肉里了,我没想起来给大人说,就去买了一个大的指甲刀给他剪。爷爷的脚趾甲难剪了很多,又厚又硬,没有地方下刀,我只能一点一点从上面刮刮剪剪。每次给他挖,他都翘着脚趾,紧抿着嘴,感觉针扎的疼。我就边刮边和爷爷聊天。那段日子我和爷爷聊了很多很多,我给他讲语文课本里的《雷雨》,给他讲唐诗宋词,上学的趣事,也会讲看过的电视剧,大多时候爷爷都不太懂,我也不太能讲的好,有时我也会给爷爷找电视里的戏曲,他最喜欢看《罗成算卦》,也经常讲给我听。而爷爷讲的最多的就是他的身世,我也是听着长大的,小时候听多了还感觉不耐烦,逮着机会就想溜走。现在想来一个自出世就是孤儿的孩子能生养七个儿女,干出响当当的一份家业来,是怎样的辛酸和悲楚,又是怎样的坚毅和刚强,爷爷常说“真金不怕火来炼”,他才年近六十就卧病在床了。
短暂的假期后我还要回校上学,等下次回来给爷爷剪脚趾甲时,之前买的指甲刀就不见了,我又重新买,就这样,不知买了多少个指甲刀,直到高考那年回到家,我正颇有兴致的对高考答案,爸爸低沉着声音说去看看爷爷吧,从此,我的生活里没有了爷爷,也再没买过指甲刀。
如今,我的女儿快四岁了,每每给她剪指甲她都很配合的伸出小手小脚,小嘴还念叨着“我们为什么要剪指甲呢!”“看,我的指甲长长了!”“妈妈,你怎么不用指甲刀给我剪呢?”,小孩子的指甲软软的,嫩嫩的,我不敢用指甲刀,而是用专门的小剪刀,很快就剪好了。
家里的抽屉里有大大小小的指甲刀,它们长着不同的样子,剪过不同的指甲,就像我们见过不同的人,过着不同的人生。无论人生奔赴何方,我们都离不开这小小的指甲刀,它会一直带给我们舒适、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