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苔米
“刚去菜场买了许多蔬菜，准备让你爸显身手炒什锦菜，你下班早点回来。”老妈第一时间给我微信布置工作，5分钟以后，她又补充：“明天再出去买点，配齐，年二十九开炒!”
我这才感觉到，鼠年，真的来了!
鼠年对我们有特殊意义，儿子属鼠，即将迎来第一个本命年。老爸老妈隆重对待，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在我们家里，炒什锦菜是件跨年的大事。首先选料复杂，什锦菜又称素什锦，南京话叫“十样菜”，是家家户户的年菜。事实上，十样菜远远不止十样，选取冬季应景时蔬，如芹菜、荠菜、菠菜、腌菜、豆芽、黄芽菜、香菇、木耳、藕、千张、茨菇等。我爸的秘方有两样，荸荠和胡萝卜。荸荠爽脆清甜，给口感添彩；胡萝卜红红火火，给视觉添色。买菜是力气活，春节前大家都习惯性去菜场抢购，早些年物质不丰富，屯满年货过大年。现在大不相同，超市里琳琅满目，什么都能买到。临近新春，超市菜场挤满了人。老妈挑挑捡捡，不新鲜的蔬菜宁可隔天再去一趟，配齐所有原料往往需要好几天。
“十样菜”工序复杂。大厨做菜，只是最后那一挥勺，帮工们的准备工作却要繁复得多。荠菜有一种特殊的香气，不可或缺，但准备起来特别麻烦，需要一棵棵挑选摘洗。腌菜、雪里蕻现在可以去菜场直接采买了，小时候可都是自家腌制，至少提前半个月就要开始准备。香菇、木耳需要清水泡发，是前一晚需要做的工作。黄豆芽、平菇只有当天买的才新鲜，老妈会跟相熟的菜场小贩早早地预定好。我最怕的是剥茨菇，印象中老妈总是丢5毛钱硬币给我。5毛钱币面稍大、边缘又薄，最好用。我用硬币的边缘刮去皮，细微处再用指甲。茨菇剥完甲缝里总是积上厚厚的一层黑泥。我不明白为什么素什锦里面一定要放茨菇，难剥又难吃，面目糊涂总是剩下最多。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十样菜”中的每一样都有幸福寓意，茨菇又叫“添丁果”，荠菜是“聚财”，芹菜是“勤快”，豆芽是“如意”，十样合起来是团团圆圆，饱含了对来年的美好祝愿。
万事齐备，只待大厨出马，但是最后这一炒也不简单。老妈坚持“十样菜”要在年廿九做。“十样菜”是凉菜，炒熟、晾凉，年三十才能完美上桌。我们家炒“十样菜”都是老爸出马，老妈总是说，只有他最有耐心，一样样单独翻炒、最后拌匀，混合出的滋味才是最佳。我隐隐觉得，她用的是吹捧手法，被高帽子套牢的老爸一年不做菜，做菜吃一年。果然，有了儿子以后，我把老妈的这套手法用在了忽悠孩子他爹包书皮、辅导奥数上，屡试不爽。除了耐心，老爸的另一法宝是舍得放油，“油多不坏菜”，被素油充分浸润的“十样菜”散发出莹润光泽，摆盘后红绿相间，黑白点缀，是年夜饭餐桌上的一道风景。老爸不喜放糖，比起南京老牌名店“绿柳居”的素什锦，我更喜欢老爸的“十样菜”，健康之余，还能品味出时蔬的原始滋味。
还没炒完，儿子已经耐不住香味的引诱，在餐桌边来来回回转悠，时不时用手摸上一把。转眼间，瓷盆里的“十样菜”已经少了一角。老妈佯作不知地唱起了儿歌：“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叽里咕噜滚下来——滚下来。”转眼又是一年。这流年匆匆而过，就像一盘素什锦，五颜六色，五味杂陈，再辛苦再难过，总有你爱的那一味点亮这一年。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我相信，未来的这个鼠年一定有“鼠”不尽的幸福和“鼠”不尽的美满。
苔米 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电力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青年文学》、《青春》、《鹿鸣》、《北京青年报》、《扬子晚报》等。如需转载请联系：137014033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