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一个人,是寂静的。
在短暂如花火般的中学时代,我是那么深刻地记得,我曾喜欢过一个人。
他不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没有荣耀满怀,也没有什么光环。唯一能准确形容他的词,只有干净。
我清楚地记得,那种干净,是到心坎里的干净,洁白如莲。好像每次与他并肩行走时,总会觉得自己满是污秽。
十三岁夏至的一个下午,转学的他走到我们的教室。蓝色的格子衫并不扎眼,柔软的发被微风轻轻吹动,眼似清风明月。夕阳下,他的身影熠熠生辉。
我的心湖惊起了大片的涟漪,似乎从那刻起,开启了我漫长无果的暗恋。
我曾在他拿着篮球去操场时,紧随其后;我曾故意在他常去的街道上,假装与他偶遇;我曾把他不翼而飞的一寸照,放在护身符里;我曾在日记本里,一遍遍写下他的名字;我曾在他与我擦肩而过时,尽力掩饰我心中小鹿乱撞的感觉;我曾通过各种方式,了解他的喜好……
我喜欢他,是那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像许多痴狂女生,总是大声宣告,我喜欢你。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我亦从来没有想过让他知晓我的心意。
我想,如果他稍稍留意,便会发现,千纸鹤的内翼,写着我名字的缩写。
那个少年,他总是不拒绝任何人的心意,也从来不会想去觉察。
他是那么善良,善良到骨子里。
他可以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单枪匹马的与一群男生打架;他可以在每个周末都到敬老院去当义工;他可以在你需要时,每刻都在你身旁;他可以在狂风骤雨时,把自己唯一的一把伞递给别人;他可以每天都带食物给流浪猫,流浪狗;他可以在每次的集体活动,总是最卖力的人;他可以在捐款时,献出自己所有零花钱……
他会发光,却从不高高在上。
我努力追随他的脚步,一点点地离他更近。
我开始心如止水地学习,我知道,他的数学很好,解二元二次方程,解几何题不在话下。我就开始不停写数学题,不停向他请教问题。
而我曾一度放弃的数学,竟也起死回生。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与他日渐热络起来,竟也能并肩行走在校园内。
我才发现,那个少年,什么都自己扛,连同我对他的情深意重,也从来都自己扛。
那个从来不会生气的少年,我竟看到了他最生气的时刻。
在我父母离异后,我跑到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寻死,被恰巧过路的他生生的拽回来,那只握着我的手青筋暴起。他冲着我说,世上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之后,中考课程繁杂,他转到了某重点学校,我也与他渐行渐远。
中考后的一天,我跟他坐在学校夜晚常常一起去看漫天星空的天台,把冰喜力打开,一饮而尽,可谓透心凉,心飞扬。
那是他离城的最后一天,我把眼泪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红了眼眶。
我问他,这次离开,你怕是不会回来了吧?
他摇头,往昔明亮的眼里起了大片水雾。
然后,我忍住眼泪,连同我心中别离时的悲伤,也一同压抑了下去。月光如水,与他促膝长谈。聊着从天南到地北,从地北到天南。
仿佛又回到那个夏至,他初到我们的班级,夕阳让他的身影熠熠生辉,如梦如幻。
我隔着时空,拥抱那个干净明媚的少年,在心底,轻轻说了声,永别。
永别了,我亲爱的少年。
我爱的少年,依旧那么干净,干净到心坎里。他说,你要好好生活,对自己负责,世上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泣不成声。
后来,在雅安的地震中,他意外丧生。我心城就在那一刻崩塌,支离破碎。记忆的沙城,也塌陷在内。
我抱着他旧时的照片,眼泪夺眶而出。
都说,好人一生平安,可那个少年,却再也没机会被世界善待了。
岁月变迁,白驹过隙。此时的我却再也不觉得如此悲伤了。因为我知道,至少,那个少年,他心有暖阳。至少,心有暖阳的他亦会被天堂善待。
我尽力完成他离城前曾赠予我的话,好好活着,世上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想告诉那个温暖的少年,我在人间甚好,愿你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