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同眼前这杯咖啡一样平静的清晨 我手里捧着本书 心思却在小陈身上 几束新摘的花 一个花篮 她能这么跪坐在木地板上侍弄好久 那是一门我不太懂的艺术 时而举棋不定 在两三束花的茎上停留 抚过 时而欣喜的捻起一束百合 摆出颔首的姿态插在边缘 露水与碎花沾上了她的长裙 我心中一边责怪 一边想着该如何把这种日常刻入脑海
“我想出去走走”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大概过了多久?露水已经干了 篮子被打扮到一半 侍女却失了兴致 阳光明媚的撒下 窗子以内暖暖的包裹着小陈 窗子以外是她的去路 花田上纷飞的蝴蝶 隐隐约约的还有远处的草原 更远的山 更更远的人 小陈怔怔的看着窗外 像小孩子被勾起了好奇心
“下午去钓鱼吧 你昨天说想去的”“我想出去走走”还是那一句话 微弱的像是从口中飞出了一瓣花 与她过去说过的许多话构成了满地落红 我抿一口咖啡 凉意涌上心头 这座木屋是我的梦想 它本来应该是孤零零的 把我与世人隔绝开来 留一份清静 可小陈来了 她说想要大片大片的花 我们就在窗前开垦了一片田 种什么全随她的心情 只有七月份 无一例外的会开满百合花 不久又有了秋千 有了池塘 有了葡萄园 木屋没有成为我预期的寒舍 它映出四季的模样 合时宜的打扮自己
小陈不再说话 只留给我头发的剪影 篮子中的花摇晃着脑袋 显得有点落寞 仿佛是责怪侍女让自己顶着蓬乱的发型 可当一条金黄的光路摆在眼前 姑娘似乎要被唤去干些重要的事了 咖啡的冷意一直在我的肚子里回荡 我也下定了决心“好吧”小陈转过头来 耀眼的笑容驱散了我的冷
那天余下的日子 中午是稀松平常的烤面包加牛奶 下午去钓了鱼 说是钓鱼 仅仅是拿着鱼竿装装样子 更多的还是两人平坐在一起 享受无言的午后 晚上去看了看葡萄架 夏秋交接之际 暑气渐消 葡萄叶又大又绿 我们坐在秋千上 听叶子沙沙作响 像是看完书后对喜欢的人物念念不忘 再翻回去读她的事迹一般 我们两人今天都很少说话 我喜欢小陈的活泼热烈 同样也喜欢这恰如其分的恬静 要是可以 我希望她永远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在外头荡的累了 星星迷糊成月亮 月亮迷糊成了 头顶的路灯 我拍拍打着盹的小陈 抱着她去她的房间 她最爱的花园 今天没有时间好好看看了 我从窗内探出头 摘下一朵百合放在她的床边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准备了一只挎包 一顶编着缎带的帽子跟简单的生活用品 早饭要做煎蛋 蛋黄注意得是液态 配上煎肠跟沙拉 八点去敲小陈的门 然后去采一篮花 一切都妥当后 我仍旧是坐在我惯坐的地方 捧一本书 偶尔抿一口牛奶 偷瞄着她 等小陈吃完了 挎上挎包戴好帽子 她今天的裙子跟花很配 我暗自高兴 “我出门了”小陈旋转门把手 阳光从门隙钻进来 回头看了看我 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抬头看了 这即将用一辈子怀念的一眼 又该如何刻入脑海呢
我回来了 站在草原上 风很大 吹的帽子快要飞走 裙子舒展开来 风将草吹出一条道 远处已经能看到木屋了 我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那时在窗子里遥望这边的女孩 现在离我又有多远呢 前方的路很平坦 是归家的路 但莫名的踌躇 花篮里已经空无一物 我把它们播撒在旅途的路上 撒完最后一朵 我决定回家了 等走到这里 连香气都消散了
正值夏秋之交 那天晚上太黑 葡萄叶随风晃动 像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我闭着眼听它们的沙沙声 直至入梦 原来在太阳下 再可怕的怪物也是这么可爱 在摸到它们中的某一片 整个园子都高兴起来了 秋千有斑驳的痕迹 但不明显 我习惯性的坐上去 没有想象中不堪重负的嘎吱 便放心了 我不想惊动屋子里的人 一开始是轻轻的荡 微妙的上下挠痒着心 慢慢的双脚开始使力 荡的葡萄比高了 荡的比叶子高了 荡的仿佛回到了旅行前的夜晚 可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呀 踌躇把我推下秋千 我打算去池塘看看
我其实并不喜欢钓鱼 只是恰好觉得周边少了点水 少了点灵动 他也恰好愿意陪我一起实现古怪的想法 在池塘边 看游鱼穿梭 看水面中倒映出来的那个人 幸好那个人是我 幸好他爱的也是我 隔了多少时间 我清洗下帽子上的尘埃 理好裙子蹲下 水面里映出另一个人 她不再年轻 不再有花一样的笑脸 那个人也是我 洗把脸 我们成了一个人
小陈把青春撒在旅途上 做出这个决定并非是因为什么 仅仅是那个时间 有了那个念头 她走后 我仍是看书 喝什么依心情 闲来垂钓 侍弄侍弄花草 偶尔会坐在秋千上 只是身边少了一个爱穿裙子 常常伴着花香的女孩 会让我感到不少寂寞
那天我泡了杯咖啡 水面颇为不平 细细的颤动着 我听到门锁有细微的转动
我在心中默默念着一句话 站在门前的不过是一个散了花香的女孩 一个心满意得的女孩 一个有点胆怯的女孩 我用手扶着把手 最后在心里念一次那句话 狠狠心 开了
我散了花香 却带回来了外面的阳光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