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也赶上了几年生产队的日子。那时候的日子很苦,但却仿佛很欢乐。父亲开心的时候,总是讲起许多往事,其中多半美好的记忆都徜徉在那段时光。
于我来讲,那段日子太过遥远,但却仍有那么多快乐而美好的印象存在。记得那时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工分”,那是和农家人一年的收益密切相关的。我是不太懂的,只记得那时人们是集体出去劳作的,没有什么机械化的东西,几乎全是手工劳作。印象里在春天的时候跟妈妈去过一次田地,女人们拿镐头刨头年秋天留在地里的玉米秆的根须,刨出来摔掉泥土,然后高高兴兴地用推车推回家去,当作柴火烧炕煮饭。那个年代似乎什么东西都是短缺的,就连烧柴也一样。
那时候的孩子没啥特别的吃的,能跟大人一起吃饱已经很开心。但总归还是有些零食可以吃的,例如没成熟的葵花子头,甜的嫩玉米秆,香瓜,炒玉米花,炒麻籽,炒黄豆,再就是蒸的面窝瓜和灶坑里烧的嫩玉米。这其中最好吃的就是香瓜了。
但是自己家里是没有香瓜的,这可爱的吃食是生产队集体种的,集中在一大片优质田地里,有专门的人照看。从瓜叶之下可以看得见绿莹莹的果实开始,村里的孩子们就开始惦记起来了。待到香瓜成熟期来临,孩子们的心便更加蠢蠢欲动了。便有胆大些的孩子开始有意无意地在瓜园四周逡巡,寻觅着可以巧取的机遇。成功者是大有人在的,小孩子们集结在一起,除了强行摘取后四散奔逃,还会动用聪明的脑筋想办法。他们会兵分两路,一路吵嚷着吸引看瓜者的注意力,另一路暗伏在一边,乘机下手。得手之后,再一起瓜分胜利果实。应该说每个小孩子都有过偷瓜的经历,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吃上一口,那其间的乐趣和刺激才是最为享受的吧?
生产队种香瓜到底也是为了给大家吃的。大片的香瓜成熟了以后,生产队会组织人员按人头给各家分。分瓜的时候才热闹,每家都会派上一两个劳力拿上麻袋去领瓜。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喊到谁谁就过去,但没有挑的权力,须由具体的生产队的负责人按规定的类和量给装在麻袋里。
那时候各家的孩子都多,要是不管可就乱了套。所以通常香瓜被领到了家以后,还会由当家的按人头再具体分配一次,每人几个,尽量做到公平公正。于是当街的孩子们手里便都拿了香瓜,一边吃,一边比谁的大,谁的甜。这个季节也是孩子们最幸福的时候,不但可以吃饱,而且可以吃好。
分了几次以后,瓜秧到了衰败期,也就是到了罢园的时候了。瓜秧上不再有合格的瓜儿了,但生瓜蛋子、成语歪瓜裂枣中的歪瓜和若干躲在瓜叶底下没被发现的熟瓜还是女人们和孩子期盼的东西。
罢园的消息一传出,早早地香瓜地四周就围了好多女人和孩子。大人们都拿着筐或袋子,等待着斩获。瓜地的负责人嘴里面的"罢园了"三个字一出来,人们便一哄而上,到处搜索着他们想要的东西.孩子们想着还能吃到几个香甜的宝贝儿,大人们则是要抢了生瓜蛋子回家腌咸菜。那时节什么东西都短缺,咸菜可是农民们一冬天乃至半春天的主要下饭菜.
一时间,曾经可爱的香瓜园被人们夷为平地。但有时候生产队还会在瓜地里间或种上胡萝卜,瓜罢园时,正是胡萝卜郁郁葱葱之时。人们趁着看管人不注意,总会扯上几根拿回家尝鲜。人太多,看护也管不全,大呼小叫地咒骂着,却基本上是无济无事。我也有一次在小伙伴的怂恿下耐不住馋虫的勾引偷了几根,绿绿的叶片下红橙橙的果实真的是招人喜爱,现在想来那是我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见过胡萝卜的青春期,算是学习了吧,就别计较我因年少无知而犯下的关于品行的错误吧!
回家以后我不敢把胡萝卜拿进屋,怕严厉的父亲责骂。我把那可爱的物件藏在后院的干土豆秧下面,第二天胆怯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妈妈,妈妈却根本就没当回事。当时村民都偷生产队的东西,这根本不算个事儿.但是小小的我当时肯定知道,偷绝不是件好事。
胡萝卜去了哪里也忘了,大约是妈妈炒菜吃了?总之印象里肯定不是我当零食吃了。为什么偷来却没吃?这个原因我现在终究是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