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进了我的房间,照在了我那张睡得迷迷糊糊的脸上。
我揉了揉眼睛,刚想抬手擦擦嘴边的口水,却听见“咣当”一声,有东西掉下了床。这时候我才想起,原来自己昨晚在收拾屋子,结果收到一半就睡着了。
我俯下身子捡起了一张照片,一个穿着军装端正敬礼的解放军战士形象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这小子,哎,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看着照片,我眼前逐渐模糊,转而好似有一个白衣少年向我慢慢走来......
“下节课别上了,和隔壁班的打球去”。
一个剃着小平头,高高瘦瘦的男生对我说。
“拉倒吧,阎老鬼的课,你也敢翘?回头再让那老鬼把你爹叫来,你小子回家屁股不得炸开了花。”
谈话间提及的阎老鬼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班主任兼学校教导主任,因其经常冷不丁地出现在各大教室后窗外,狠抓学生玩手机等违规违纪行为,故江湖人称阎老鬼。
与我说话的平头小子,是我的死党刘文曲。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百年一遇的流星雨,算命的瞎子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是国之栋梁,人中之龙,于是家里人给起了这个名字。
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理想越是丰满,现实往往越是骨感。刘文曲这小子打小就不学好,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根本无心念书。据说那算命瞎子的摊子就是让他给掀了的。
这不,一听到我提阎老鬼可能会叫家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地对我说道:
“他奶奶的,阎老鬼这老棺材秧子真他娘的欺人太甚,整个高中部那么多刺头,这臭老九怎么就只盯着我呀?不行,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非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一听,觉得这小子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把脑子落在茅坑里了。
“你没事吧你,这不是你家这是学校,你是学生人家是教导主任,你是案板上的肉人家是刀,你是......”
刘文曲见我老毛病又犯了,嘀嘀咕咕念着紧箍咒,连忙抬手打断我的话说道:
“说完了吗?我说你小子,怎么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我会傻到在学校里动手吗?你当我是猪啊。”
话音刚落,刘文曲就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立刻就明白了这小子想干嘛,连忙甩开他的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打住啊,这事你要干自己干,我可不想掺和,得罪阎老鬼,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文曲听我这么一说,突然嘿嘿一笑,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做出这种反应。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对我说:
“16g的资源,都是岛国大片,只要你帮兄弟我一把,这东西就归你了。这可是好玩意啊,我自己都没舍得看呢,便宜你了。”
我本以为自己的立场坚如磐石,稳如泰山,没想到,还是敌不过糖衣炮弹的攻击。
虽然心里边想着那16g的资源美滋滋的,但表面上还得装得一本正经。
“刘文曲你小子什么意思啊?居然拿这种东西收买我!本着对你负责任的态度,从现在开始,这东西我先替你爹没收了。至于阎老鬼嘛......"
我迟疑了一下,答到:
“我可以陪你去,但我可是为了防止你小子捅出大窟窿才去的,我的立场和原则可从来没被你那腐朽思想所侵蚀啊。”
说完,顺手接过他手里的u盘塞进了口袋。
傍晚时分,我们尾随阎老鬼来到菜市场。
阎老鬼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那车链子锈得都变了色,估计都能直接进佳士得拍卖行了。
我们两个躲在在菜市场附近的草堆里伺机而动,只见阎老鬼将车子停在了离我们不远的一块空地上,便转身进了菜市场。
见天赐良机,刘文曲窃喜,可算让他逮到机会了,今天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剪子,蹑手蹑脚地走到自行车旁,抬手就剪断了刹车线,而后蹑手蹑脚地溜了回来。
我本以为他也就是在自行车上划两道口子,没想到他居然剪刹车线,生怕这小子等会真惹出事,便对他说:
“你小子缺不缺德,剪了刹车线,万一阎老鬼骑得快了刹不住车咋办,搞不好闹出人命来。”
刘文曲见我如此紧张,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
“一看你就是个生蛋子,那阎老鬼胖得跟猪一样,他能骑快?你小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不过也没关系,大姑娘上花轿,都有头一回,以后多跟着我干几件大事,慢慢你就精了。”
这番话把我气得脸都红了,刚想出口反驳他,突然,阎老鬼从菜市场走了出来。我们这两个躲在草堆里的特务顿时屏气凝神,都等着看阎老鬼的糗戏。
只见那肥胖的身躯好似一座山峰,破自行车被他一压,立马就咯吱作响。我和刘文曲强忍住没笑出声,继续看着阎老鬼开始往前骑。
就在这时,我脸上的奸笑顿时僵住了。阎老鬼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脚下一生风一用力,把那破自行车蹬得飞快。
看着阎老鬼的自行车在车流中飞驰而过,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便问身边的刘文曲:
“不会出事吧,这老小子怎么骑得这么快?”
还没等刘文曲回答,就听见不远处的马路传来阎老鬼的叫声:“快闪开!!”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阎老鬼连人带车撞在了水果摊上,这一撞可不轻,人仰马翻,那破自行车已经散了架。
我心说自己这嘴莫不是开过光?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刘文曲在一旁看得暗暗叫好,看着阎老鬼的狼狈样,他似乎还觉得不过瘾,随手捡起了地上一颗小石头砸了过去。
石头如流弹般疾射而出,按照预定的发射轨道,就要对着目标阎老鬼进行残酷的军事打击。眼看就要击中,却不料出了岔子。
只见我们的爱国者导弹距离打击目标阎老鬼只有零点几公分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两个黄毛花臂小青年,骑着一辆嘉陵刚好从阎老鬼身旁经过。
也是活该他们倒霉,那枚如流弹一般的石子重重地砸在了骑车的小青年头上。
这下砸得可不轻,骑车的小黄毛只一下就被砸得眼冒金星,额头上忽忽冒血,身子一歪直接从车上掉了下来,差点没让嘉陵压到命根子。
刘文曲见自己的军事打击竟取得了如此之大的胜利,兴奋得打了个响指。
没想到这个响指刚好暴露了我们的方位,只见一个小黄毛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嘴里喊道:
“他奶奶的,小兔崽子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老子弄死你!!”
刘文曲见势不妙,拉起我就往人堆里扎了进去。
晚上,刘文曲给我打电话,说请我吃宵夜。我想大概是今天他恶作剧把我给连累进去了,心生愧疚,于是便应邀前往。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饭局气氛好像有点压抑,刘文曲没动筷子,却先连喝了好几杯酒。我见状也没动筷子,转而问他:
“我说,你这是咋了?把酒当水喝,你该不会是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今天在菜市场所犯错误的严重性了吧?”
他见我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便把酒杯一放,低声回答道:
“我要去当兵了。”
“啥,当兵?好端端的,这也太突然了吧你!”
原来,刘文曲自从上次在学校里闯了祸被叫家长之后,就已经不想接着念书了。他从小就梦想着能够穿上军装,拿着枪冲锋陷阵,只是家里人一直没答应,他这才一直在学校里混日子。
后来,刘文曲和他的家人进行了一次正式的谈话,终于说服了他的家人。
话到此处,我不免黯然神伤,这么多年的兄弟,转眼间就要各奔东西。
其实我知道,刘文曲和我不一样,我只要能安安稳稳混饱三餐就行了,可他是个坐不住的主儿。
我也知道分别的日子早晚会到来,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这天来得太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
虽然有些伤感,但一想到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心里也是由衷地替他高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然免不了分离,那我唯有祝愿他今后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念及此处,我给自己倒了酒,端起酒杯对他说道:
“兄弟,啥话也别说了,话都在酒里。”
说完一仰脖子喝得一干二净。
刘文曲笑着对我说:
“你小子,不是不会喝酒嘛,看不出来,越来越有长进了。这酒要喝,有些话,咱们也得说说”。
我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话中有话,只听他补充道:
“我知道,你小子一直在追隔壁班的王娟,实话告诉你,我也喜欢她。”
他的话一出口就把我吓了一跳,这究竟是哪出啊,这不是散伙饭吗?怎么感觉吃出了鸿门宴的味道来了?
刘文曲看我神色紧张,于是哈哈一笑,说道:
“我也只是喜欢,可我不会追她的。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她,我一个大头兵,给不了她什么未来。何况,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嘛。你小子可得好好努力,将来把人家姑娘追到手,不然可就枉费了兄弟我的一番心意了。”
虽然刘文曲有意成人之美,奈何我也不争气,最终也没把王娟追到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平时滴酒不沾的我,此刻在宵夜摊昏黄的灯光下,和即将分别的好兄弟推杯换盏。两个人喝得满脸通红,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什么话都往外冒。
两个人正喝在兴头上,突然,从不远处冒出了几个人,朝我们走了过来,手里好像还都拿着家伙。
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天被石子打破脑袋的花臂黄毛小子带人寻仇来了。
这要搁在平时,我早就脚底抹油跑了,可今天不一样,酒壮怂人胆,心里顿时生起了一股无明业火,抄起桌上的瓶子就想干架。
刘文曲见状一把拦住了我,说:
“你别插手,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赶紧走!”
我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我把你丢这儿自己当逃兵,老子不干!”
说话间,那个为首的花臂黄毛小子已经抄起手里的钢管朝刘文曲抡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刘文曲一个侧身躲过了对方的进攻,又顺手抄起了身旁的板凳狠狠地砸了上去。
黄毛小子被砸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见自己吃了亏,于是便发狠对其他人喊道:“给我上!”
话音刚落,另外几个人已经冲了上来,刘文曲一把将我推出了他们的攻击范围后,刚想回身反击,却不料慢了半拍。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虽然刘文曲平日里也是个打架的好手,但此刻酒意上涌,又架不住四五个人同时的进攻,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一时间几对拳脚就往刘文曲身上招呼,打得砰砰作响。
我见状立刻就想冲上去,却听刘文曲嚎叫道:
“快跑!快跑!”
听得出来,他这是忍着身上的疼痛,几乎用尽全力给我制造了这最后一线生机。
我听得分明,可脚却挪不动步子。我想冲上去,可我知道,后果无非就是陪着他一块挨揍。要是跑了,自己固然无碍,可刘文曲怎么办?
就在我脑子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彪悍无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都给我住手!!”
我抬眼一看,瞬间感慨天降神兵,刘文曲命不该绝!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傍晚时分被我们捉弄的阎老鬼。他刚好也出来买宵夜,碰巧撞上了我们。
阎老鬼举起手机说道:“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这帮驴日的小王八蛋,还不赶紧给我滚!”
小黄毛等人听说报警了,怕事情闹大,便作鸟兽散了。
阎老鬼一把背起了刘文曲,等送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花白的衬衫已经被染的通红。
住了两天院,刘文曲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去当地武装部报道的前一天,我们一起去了阎老鬼家,认认真真地赔了礼道了歉。
第二天,刘文曲被通知即将随部队开赴新疆,临行前,他和我约定,到时会寄一张他穿军装的照片给我。
我说你行了吧,还寄照片,搞得跟大姑娘出嫁似的。虽然嘴上逞强,可心里尽是难以言语的不舍。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着,其实都知道,这是为了掩盖离别悲伤的气氛。
我朝他胸口上捶了一下,说道:
“这厚实度我可记住了,到部队再练结实点,回来再让我捶捶。”
刘文曲笑着向我敬了一个军礼,便转身登上了兵车,开始了他新的旅程。
我目送着车子远去,直至他消失在视线范围里,我才抹了抹眼角。
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打开了窗,贪婪地呼吸着。心想,刘文曲这小子,此刻估计也和我站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