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进来了噢。”听到老伴喊自己,彭顺山扶着凳子慢慢站起来,等站稳了,这才挪动脚步,一步、两步,一点一点向屋内挪去。
1963年初冬,西部山区一个小村,村里村外到处都是枯黄的颜色,大片裸露的黄土地述说着贫瘠但充满希望的生活。窑洞内,与坑连接的灶台,火烧得正旺,窑洞内暖和如春。
侗月花低着头拘谨的坐着,心里却想着赶紧逃离这里,到外面的寒冷里去。她第一次与男人以这样的方式独处,显得紧张,不知所措。与她同坐在炕边的男人,倒是显得轻松自然。她感觉这个男的一直盯着她看。她在心里骂他,看啥看,有啥看的,再看扣了你的眼珠子。男人见侗月花不看自己,就开始问这,问哪的,她一直保持沉默,啥话似乎都没有听进去。男人见她只是低头,看她她不理睬,问她她不答话。心想不会得病哑巴了吧。两个青年男女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事。只见男人下了坑边,走向门口,打开门出去了。
侗月花想她才15岁呀,父亲竟然早早托了人给她寻婆家。今天晌午,还没到做中午饭时间,父亲就让她把灶膛的火加旺,让她打扮一下自己,不要跑出去了。说一会来个人,父亲让侗月花好好看看,如果相中了,这事就定下来了。侗月花脑子一片空白,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她还觉得自己是孩子,整天还和村里的小伙子打架骂嘴,和伙伴们忙着帮持家,还想着多认识几个字,想着上进呢。哪想到自己这么早就要被卖出去。父亲不容她发表任何意见,就大声骂她,让她在窑洞里等着。
侗月花正等着时,一个人就进来了,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了,也没敢看,她想一定是来相看自己的人。她想这个男人会对自己做什么?这点父亲没有告诉自己,只让自己仔细打量。可怎么好意思看这个男人呢?正在胡思乱想中,男人哐当把门关上了。侗月花的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妈呀!这个男人要对自己干啥?怎么把门关上了。她紧张的靠在墙上,低着头,默默等待着。这个男人坐在离她有一床被子宽的炕边处,看她,开始和她说话,她慌乱不堪,一句不应答,男人无奈出去了。
后来父亲进来了,喊道,闺女,爹知道委屈你了,这么早把你给人家。爹也是没办法呀!你娘现在是药罐子,你两个弟弟正在长身子哩,家里里里外外也靠你。眼看你娘的病快好了,药不能停呀!你的弟弟也都该上学了,不能再拖了。算爹求你了,爹给你跪下了。侗月花一把抱住了爹,父女俩抱头痛哭。
哭完了,气消了。父亲给她介绍这个男人。外乡东头村人,叫彭顺山,能吹会唱,父子两是个手艺人,十里八里红白喜事都请他,攒下了一大家业,人也正派,说媒的人挺多,人家就看上你了。娃,也算你命好,好歹是个手艺人。你要嫁给地里刨食的,要下一辈子苦力啊,跟爹一样,守着这老山沟畔,还是苦日子,知足吧。侗月花明白,这个坎是迈不过了,这个家是留不成了。她对爹说,只有人好就行,人好我们就能把日子过好。
彭顺山又进来了。侗月花双眼直愣愣看着他,到把彭顺山看得心里有些毛。
侗月花说你怎么看着老成,彭顺山说自己经常在外面跑,显得面相老。
侗月花问哪你比我大多少?彭顺山说大一点,大一点。
侗月花问哪你会对我、对我们家好吗?彭顺山说会,一定会。
就这样,没有恋爱,没有约会,只有几句简单的对话,侗月花和彭顺山就彼此把对方交给了对方,婚姻大事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