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回想幼年时期的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和霉味的奇特味道。
雨水顺着屋顶草木秸秆铺就的脉络滑落,雨小的时候,一颗一颗落下,清晰地有明显的段落感;雨大的时候,高处还可连成一条线,越落越散,最终落下。
双手可以圈成一个圈,将落雨的水柱紧紧箍在中间,看着一滴滴的雨水从中穿过,颇有仪式感,像是你给它们做了一个圆形的通道,落到了它该到达的位置。待到落到地下,砸出一个一个小小的水窝,初时未满,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顺利的形成一个小小的圆,有的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小坑。
随着时间推移,有的圆形被填满,亮晶晶的开始向外溢出。或三三两两的连成一片,或遇到阻隔跟别的水窝断开,各自为政,为下一次满溢持续的蓄力着。往往这时,总是会忍不住捡根小树枝,在水窝边上轻轻地划上几道不深不浅的小沟,将一个一个水窝连成一片。
因树枝的拨弄泛起或深或浅的土黄色,如烟似雾的夹着水流飘着散开,活像一条条河流奔腾的样子,顿感心中填满波涛汹涌的激动心情,似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然后看着一点一点的汇聚成更大的一个水洼,这时则不用在意什么水中荡漾的颜色,往往一双手伸进去来回划拉,似是将这片“海”搅得翻天覆地,若手中再有两只树枝可以来个“左右互搏”,必能演绎出紫禁之巅的“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惊天一战。
若这时还没有大人发现你在屋檐下玩水,那你的世界会是完整的,不断地来回跑着将水窝串连、疏导,聚少成多,不亦乐乎;若你只是玩,裤脚衣袖有些许雨水,那是要被拽到跟前上下一顿拍打,一边拍一边嘴里数落着,你可任他们肆意作为,手里的树枝是不好丢掉的,还有那频频朝外看的眼神;若是战场铺的过大,从屋前到院子中,也想把那片平原上的水窝导流入“海”,则必是会湿透全身的,被大人发现的话是极严重的后果,皮肉之苦或多或少的是无可避免了,若是为了逃避惩罚跑进雨里,则要特别注意脚下,不然摔倒的效果和笤帚把子的效果是一样的。
等到院子里开始逐渐飘起烧麦秸秆的烟火气,响起葱蒜入油的呲喇声,匆忙在水洼里涮涮两只手,跑去趴在窗台边上看看锅里是什么,坐在锅台前烤着潮乎乎的衣服。运气好时,还能铲些夹着火炭的炉底灰在锅台前,扔进去些花生、红薯、土豆之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传出隐隐约约的焦香味。
两只手来回倒着烤好的美味,手里暖暖的,深吸一口气,食物的香气、烤制的焦香味、雨水的味道、麦秸秆的草木香、经年浸泡的发酵霉味,混合成一股浓烈中夹杂着清淡的味道,简单,也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