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兰自杀了……”电话那头传来杜莎颤抖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明明那么开朗，那么豁达，每次聚会中她都是最活跃的那一个……
“就在昨晚……听说是她老公再一次提离婚，她受不了打击才……”杜莎哽咽着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想去送送她，你也一起去吗？”
“好……”挂掉电话，我的心像是沉入了冰窟里，凉得起冰碴儿，细碎碎的绞痛。
我、阿兰、杜莎是在SW Clab认识的，尽管我们有着不同的家境、背景、职业、身份，但我们却因为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一个共同难以启齿的遭遇，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蜜。我们就是传说中的“同妻”。
大家都叫我豆豆，一个典型的孔雀女。我的“丈夫”阿辉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凤凰男。我是家中独女，爸爸是银行行长，妈妈是机关领导，这样优渥的家境，如果不是我150斤的体重估计会有大把小伙子踏破门槛吧。
父母忙于工作，我自幼在奶奶身边长大，显少与外人接触令，这令我有轻微的社恐。再加上一直不断攀升的体重，我自懂事起就很自卑。这份自卑延一直续到择偶上，尽管家境优渥，但介绍给我的对象却都是啥也没有还自视甚高的凤凰男。用单位阿姨们的话说：“别眼光那么高，现在剩女多的哩……”
阿辉高大帅气，还是名校毕业。在我见得形形色色的男人里显然鹤立鸡群。本以为我们也就是一面之缘，却没想到我还会接到阿辉的约会邀请。当手机上收到阿辉的好友申请时，我以为自己积攒了26年的运气终于爆发了。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阿辉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很快得到了我父母的认可。而我的家境也令阿辉全家满意。特别是结婚时陪嫁的180平米大平层、全新的玛莎拉蒂和200万的银行存款。
每次我和阿辉走在路上都会引来一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似乎每个人都在嘲笑着我们的“女财男貌”。但阿辉总是旁若无人地牵起我的手，这让我很感动，我想即使阿辉就是冲着我的财来的，那我也心甘情愿。
阿辉还真不是传统的凤凰男，尽管阿辉的亲戚、特别是他嫂子总是有意无意向我提起借钱，但阿辉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帮我解围。虽然阿辉把自己的收入尽数贴补了婆家，但他始终没有动过我一分钱。哪怕是俩人约会吃份麻辣烫，阿辉也会AA，从不占我一毛钱便宜。
最初，我跟朋友谈起此事总是满脸骄。我就是想告诉他们：看，阿辉是爱的是我豆豆这个人，不是我的钱。相处久了，他们对阿辉也有了改观。虽然古板和不善言谈，但阿辉真的不是图我的钱。
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那我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可生活不是童话，且远比电视剧精彩。
婚后一年多，我的肚子始终没有变化，最初父母只是以为我们新婚燕尔不想早早被孩子套牢。再加上我的朋友圈总是晒出两人四处旅行的照片，父母也没有多问。可是时间一长，父母总离不了催生的唠叨。终于有一次，婆婆和我妈联合起来催生，甚至怀疑我们两人生理上出了问题，要带我们去医院检查。我终于忍不住，哭着夺门而出。
02
那一晚，无家可归的我在大街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更不知道满肚子的委屈能跟谁诉说。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走进了SW Clab借酒消愁。
“为什么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边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怒吼，让自己的秘密被音乐淹没，一边向吧台挥挥手再要一杯酒。
“在这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走我带你去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我抬眼望去，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喜欢着黑色吊带裙、皮肤白皙、妆容精致、纤腰丰臀的女人。她随意地向酒保拜了拜手，随即纤长的手指穿过黝黑浓密的波浪长发，冲我莞尔一笑，那一笑透出万种风情却没有一丝风尘。
我微微一怔，像是丢了魂儿一样，随着她嘴唇地开开合合悄然进入了包厢。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叫杜莎，这间酒吧的老板。
包厢里坐着另一个女人，她看起来与杜莎截然不同。一身舒适的运动装、素面朝天、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髻，嘴角始终微微上扬，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你好，我叫阿兰。很高兴认识你。”阿兰微笑着起身向我伸出手，看到她腕间条条斑驳，我有些恍惚，但还是出于本能握住了那只手。那是一只写满生活痕迹的手，握起来粗砺但温热，从那写满故事的掌心传递出的温度，直达我冰冷的内心，似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逝去。
“我想我们是一类人……”杜莎将酒杯往我面前一推，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坚定、充满力量。
“什么意思？”我警惕地看着她，生怕被她看穿心事，但又渴望能有人将它洞悉。
“同妻……我们都是同妻……”阿兰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将我的大脑和心都劈成两半，赤裸裸的展现在她们眼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心变得慌乱。
“你一定熬得很辛苦吧？一肚子苦水不知该找谁诉说，压抑、委屈、愤怒，就像当年的我一样。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些。千万别一个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之前我就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也几次想轻生。还好遇到了杜莎。
那天我跟你一样偶入了这里，被杜莎捡了回来。”阿兰目光温柔、真挚。
“你是怎么发现……”我说出了内心的疑惑。
“杜莎有一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睛。”阿兰笑笑目光投向身旁这个魅惑的女人。
“其实同妻身上都散发着一样阴郁的气息，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只要体验过的人都能感受到。”杜莎眸光一暗，但又马上恢复如常，她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她俩，我漂泊的心似乎找到了归宿，情绪一下子如决堤般喷涌而出。这个秘密压在我心底太久了……“我一直以为是他还没有准备好。我总是告诉自己，水到渠成……”
我抽泣着，用掉了最后一张纸抽，看着满地的纸团，阿兰用眼神示意杜莎再去拿一包新的。杜莎看懂了她的意图，乖乖的备好纸巾还贴心地拿了啤酒和鸭脖。
“每次我都找各种理由跟阿辉出去旅行，我就想着在浪漫的环境下，总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可是，每次当我靠近他，他总是垂着头跟我说对不起，他还没有准备好，让我再给他点时间。”我拿起酒杯猛喝了一大口，呛得咳嗽了几声，阿兰温柔地给我拍拍背。
“我甚至怀疑他是对我肥胖的身躯不感兴趣。那时候我尝试了各种方式减肥，甚至节食进了医院。当我醒来时，看到阿辉守在床边满脸疲惫，他在我床前守了整整一夜。见我醒来，边给我喂着糖水边说，千万别再节食减肥了，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
“那天，我还感动了好久。心里暗暗悔恨，是我误会了阿辉。后来我又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是不是阿辉那方面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好意思直接问他，怕伤了他男人的自尊。我就偷偷的观察，甚至偷看他的电脑，想看看他的浏览记录，我真的不是想窥探他的隐私，我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说着我又喝光了一瓶，“我真的后悔看了他的电脑，真的……如果我没有看他的电脑，也许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虽然没有肉体的接触，但至少在我眼中他还是那个温柔的男人。”
我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良久，才缓缓地说：“我多希望他只是出轨……可是，他……他TM居然是个弯的……”我苦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滑稽地反复做着直弯的动作。眼神也慢慢由伤感变得空洞。
她俩没有说话，只是随着我的情绪时而递上纸巾、时而猛喝口酒，但始终认真地听着。
“我从他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我试了好久都没有试出密码，鬼使神差的我就输入了我们结婚的纪念日，居然开了。我心里一阵感动，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堆照片还有一个记事本。我先看了照片，从01年到现在，十年了，全都是他和朋友们的合影。每一张里时间不同，人物不同，但有一个相同。都有同一个人——小童，他最好的哥们。”豆豆，又忍不住开了一瓶，“那个我们结婚时当伴郎的男人，那个每次出去旅游都跟我们同行的男人，那个每次他拒绝我都出去同睡的男人，那个我叮嘱他帮我留意他身边女人的男人……”
“那天晚上，通过阿辉的记事本，我得知了一个轰轰烈烈、凄美无比、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我对一次发现我压根我了解那个睡在我身边的男人。”
03
“阿辉和小童是一对恋人，两个人从初中开始就形影不离。亲梅竹马、两小无猜、成绩优异、志趣相投，这本该是一个甜甜的爱情故事，可惜两个主角性别相同……生活不是故事，他们唯美的爱情不被世俗接纳。当两个人终于捅破那层被兄弟包装的窗户纸后，两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痛苦。
幸福的是郎有情，郎有意。痛苦的是难以面对熟络的亲朋好友。在传统的农村里，鸡窝里飞出来两只金凤凰一直被村民们津津乐道。两个人一直是成功的典范、别人家的孩子。如果被他们得知被奉若神明的两个“天之骄子”居然是一对恶心的同—性—恋。他们不敢再想下去。就这样在极度的幸福和痛苦中挣扎着，沉沦着。
随着两人年龄不断增长，逼婚的声音不绝于耳。抵不住双方父母的压力，两人不得不开始了流水席似的相亲。虽然结果不出意外的相不中，但两人的关系还是被两边家人看出来端倪。
一个平静的午后，两人正在你侬我侬，不成想，两个老太太悄悄地打开了大门，也许由于太热烈，两人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也许由于两个老人手脚太轻。就这么火热纠缠的两个人赤裸裸地呈现在两个老太太眼前。随着“哐……”一声巨响，玻璃瓶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两个老太太的哭天抢地，响彻了宁静的午后。
最后，在两个母亲以死相逼之下，阿辉拖着行李箱搬出了两人的爱巢。并承诺尽快结婚，以换取两人依然是朋友的条件。自此，两个人似乎回到了多年前，在所有人眼中依旧是铁哥们。而阿辉也在不久后的相亲中认识了我。”
这些细节都是我在阿辉的记事本里看到的。当然我还了解了更多，比如无数个阿辉说加班让我先睡的夜里，阿辉都是在对着记事本诉说着对小童的思念中度过的。
“我TM就是个傻子，就是个笑话。如果我不那么爱他，我真想成就他们伟大的爱情……原来，我才是那个小三……不对，我不配做小三。小三还插足过他们的感情，而我，不过是他们掩人耳目的道具而已。”我眼角的泪都干了，剩下的只是空洞的冷漠而已。
“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最可笑的是我都不敢跟阿辉当面对峙。我TM偷偷地关上了笔记本，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晚之后我看阿辉的眼神就变了，我看到他那张脸就恶心……真不是故意的，是一种应激反应。”我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阿辉始终不知道你发现了？”阿兰问。
“也许知道吧……我不清楚，也不想问。就这样，我不问，他不说，我们默契地配合着。到有一点好，他再也不用担心我想跟他上床了，也省去了敷衍我的麻烦。也挺好……我俩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阿兰一把将我揽入怀中，紧紧地拥着我。我软软的身体在她怀里不停地颤烁着，天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
“哭吧……哭出来总会好些吧……”阿兰温柔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她一直那么善良、那么温暖。
04
哐……哐哐……哐哐哐……
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梦中惊醒。
“你还好吗？”门外传来阿辉低沉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吗？”我疑惑的问。我们已经分床很久了，向来各过各的。
“我听你的闹钟响了几次都没关，我担心你……”
“哼……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那我该谢谢你才对……”我从鼻孔挤出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
“没事就好……”我听到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了这样阴阳怪气的方式，不知道是对他无形的报复，还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滴滴滴……”闹钟再一次响起。我按掉后看了看时间，已经9:00了……
我和杜莎赶到的时候，阿兰已经静静地躺在那块四四方方的小角落里了，人群也渐渐散去，黑色的墓碑上，阿兰依旧温柔的笑着。
“你们是杜莎和豆豆吧？”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和杜莎闻声望去，那个出现在我们耳边无数次的男人，第一次活生生的站在我们面前。
“这个Ｕ盘是阿兰留给你们的。她说你们看了就会明白了。我也算是终于做了一件对的起她的事。”男人红肿的眼泡、沙哑的声音无不显示着他对阿兰的死无尽的忧伤。
如果不是我们听了无数遍关于他的故事，也许我们还会对眼前这个看起来苍桑又落寞的男人产生怜悯。可现在，我们恨不能让他陪葬……不！他不配！
“别让你的眼泪脏了阿兰轮回的路……你不配为她流泪……她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我咬牙切齿的说。
“其实……我也很痛苦……”
“够了……骗婚生子的基佬有什么资格谈痛苦……”我歇斯底里，不知道是在为阿兰还是在为正在经历痛苦的我自己。
“谢谢……”杜莎依旧优雅得体，她纤长的手指接过Ｕ盘，另一只手在我肩膀又收紧了一些。
那个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悬在半空中，嘴巴努力张了张，终是没吐出一个字。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我的情绪也终于崩溃，泪水随着蒙蒙细雨连绵而下。
“走吧……阿兰还在等我们揭晓答案。”杜莎始终优雅得体，看不出半分情绪。
05
“对不起，亲爱的们，我终是没迈过心里这道坎。当你们看到这条视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去了。别难过，这终是我自己的选择。
其实，我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而我的勇气已经耗尽了，对不起，无法陪你们继续走下去了。
说实话，我依旧有些不甘，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的努力终是没能将他挽回。我们的故事你们听了无数次。但每一次都是从我的角度出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我倒想站在他的角度来看看我们这几十年。
他本该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有文化又上进，他喜欢艺术多才多艺。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干净的气质所吸引，那是不同于小镇其他汉子粗犷的样子。
他穿着整齐的中山装，领口和袖口都白的晃眼，袜子也是，皮鞋亮的可以照见人影。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温柔、细心、干净，他不同于镇子里所有的汉子。
婚后他依旧回上海打工，而我则在家里照顾老人。那个年代车马很慢，很对外出务工的男人都是常年不回来。我也没看出什么异常，要非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他从不触摸我的身体，哪怕是做那种事时。
我们那个年代，那种事是不能说出口的。我也只能自己憋在心里。总想着有个孩子就好了，聚少离多，他总是问我什么时候排卵期，他攒着假那时候回来。我哪里懂什么排卵期啊……当时我还害羞，怕人听见。
一年光景，我终于怀上了，他也长舒了一口气。公婆看我日子难熬，撺掇我到上海来陪他。他先是反对，又挨不住父母唠叨只能硬着头皮把我们娘俩接回了上海。
他的家跟我想象中一样，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一点不像单身宿舍。我和儿子住下他却要自己睡一屋，我以为他嫌弃我，红着眼睛问。他为了不让我多心，也只能跟我睡一屋。可是却中间隔着儿子，没有一点动作。
后来我怀疑他外面有人了，听同乡的姐妹说，大城市的女人都开放，那种事上也是。男人都被她们迷了眼，要想不被抛弃，我也要学起来，不能像个死鱼一样。于是我红着脸买下了性感睡衣，也学着电影里那样搔首弄姿。
那一晚，我给自己喝了口二锅头壮胆，穿上性感睡衣摆出苦苦练习的姿势。他一进门吓了一跳，忙往外躲。我学着电影里的样子一把将他缠住，说着羞耻的话，解着他的扣子。他挣扎着后退，最终他忍无可忍一把将我推倒，又抱歉的想伸手将我拉起。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坐在地上开始哭泣，我问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是不是看不起我。他苦笑着跪到地上对我说出了那个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的话：“对不起……我喜欢男人……”
我像疯了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拳头如雨点般细密地砸向他的身体。我不能接受这样滑稽的理由，我甚至希望他只是出轨，只少我还是输给了一个女人。而老天居然跟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我居然输给了一个男人，我是有多丑陋，多不堪，多令男人倒胃口，他才会不爱女人爱上男人。
我恨他，我更恨我自己。我没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我拼命地抽着自己的耳光。他终于在我赤红的眼神里答应去“治病”。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治病”生涯，无论是偏方还是迷信，我都试过，可是没有用，依旧没有用。我开始不断地折磨他也折磨我自己，我监听他的手机，限制他的自由，也给我自己打造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
他终于受不住第一次反抗，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一个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男人，在我逼迫下开始对我拳脚相加。在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我居然笑了，笑得那么可怕……我居然觉得他变了，变得越来越男人了。甚至期待这样下去他就恢复正常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个怪物，嫌弃又痛恨。
自那以后，家暴就成了我们之间激烈对抗的方式，家也早已不再是一个家了。孩子患上了自闭症，他患有了严重的心理障碍，我自己也得了抑郁症。
多少次他跪下来哭着求我离婚，但我始终死死的盯着他，“休想……除非我死……我要让你为骗婚付出代价！你毁了我和儿子的一生，凭什么放你自由。”
我自己何尝不痛苦呢？我对不起儿子、对不起父母，可谁又对的起我呢？我无数次想自杀，却又无数次活了回来。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让我活着比死更难受，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直到我遇到了杜莎……她让我无尽黑暗的世界里透出了一丝光。我羡慕杜莎的果敢、羡慕她的洒脱，我从没想过那么优秀的女人也会成为同妻。更没想过她能如此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她手撕渣男，果断离婚，活成了光芒万丈的样子。我羡慕她、崇拜她、追随她。
可我终究不是她，我做不到她那样不为世俗、也做不到她那样无牵无挂。我一无所有，又背负所有，离婚后我身无长物怎么养活自己养活我生病的儿子，无怎么面对外界嘲笑的目光，小镇里的指指点点都能将我父母的脊梁戳弯。我不敢、我不能……
终于熬到两边老人都没了，我们也年近五十，我想着怎么也就这么混下去了吧？他却再一次提出了离婚，他跟我说：“阿兰，老人都走了，你的顾虑也没了。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什么都不要，钱、房子，都留给你。我只想做回女人，一个彻彻底底的女人！”
你们知道我看着我的丈夫带着假发、穿着黑丝袜、顶着一脸浓妆跪在我面前的样子什么感觉吗？我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我再一次崩溃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依旧金钢铁骨了，没想到我还能被他轻易击垮。“都这把岁数了，你就不能再忍忍，再忍忍这辈子就过去了。”
“就因为这把年纪了，我才不能再忍了。我忍了一辈子了，我不想到死都不瞑目，我这辈子就想做一个女人，一个彻彻底底的女人。小时候父母反对、长大后你反对，老了老了，就随我一次吧……阿兰，我求求你！”
“够了！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儿子。我的丈夫要变成一个女人，你让我怎么活下去！你让邻居怎么看我……”
“我会离开，永远离开，没人会知道的……”
“我会，我一想到你就会恨我自己，我无能、我恶心、我丑陋，我逼着我的丈夫变成了一个女人……”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在一起几十年了，你难道就没有一刻爱上我？”
“对不起，阿兰……虽然没有爱，但你永远是我的亲人，我最亲的人……”
“够了……我不想听……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把他轰走了……这个世界上，我亲近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只剩下我自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让我走吧……在他还没有变成女人之前。
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和你——豆豆。儿子在医院，他不会不管。但是你，豆豆，你还有机会。你还有机会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当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很像，虽然都是同妻，但我们和杜莎不同。她生来就女王，她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而我们不一样，我们胆小、懦弱、瞻前顾后。
我的一生就这么荒废了，我知道这里面也有我的错。如果我及时止损，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生活。豆豆，你不要再错下去，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06
看完阿兰的视频，我的心再一次翻起了巨浪。杜莎紧紧地抱着我，“是我不好，我该果断一点的。以前我总觉得每个人都该自己决定自己的路，无论对与错。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们有时候更需要朋友的支持和鼓励，走出那一步，与你们而言有千难万阻，树在你们面前的是亲情、是世俗、是人言，而作为朋友，我更该做你们坚强的后盾。”
“不，杜莎，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流言！错的是世俗！错的也是我们自己……我们胆小、懦弱又自私……我们找各种借口在痛苦中越陷越深！其实，是我们自己断了自己求生的路。”
离开SW Clab后，我约了阿辉见面。我们开诚布公地谈着。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我突然理解了他。我似乎听到了他心内的呐喊，看到了他幸福的生活被家长打得粉碎，感受到了他被世俗束缚的痛苦。
我一次认真的审视着阿辉，眼前这个男人也很弱小无助，我是该恨他，恨他的欺骗与谎言。但我更恨这该死的世俗，谁规定女大一定当婚，谁规定男人必须爱女人，谁规定离婚的女人可悲……
我们第一次那么坦诚地相待，第一次毫无顾忌地给予对方安慰的拥抱。那一天，我们牵着手走进了民政局。
尽管未来还会面对很多困难，比如父母的责难、亲戚的不解、邻里同事的嘲笑……那又怎么样？我还有杜莎、还有阿兰、还有我自己！！
人不是会给别人看的，是活给自己看的。生活幸不幸福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加油！活出自己！让别人说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