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李鹏飞问向荣：“才上一年级就要做那个什么报啊？我刚才看了一下，他一年级的学生怎么会做那些东西哦？”
“少见多怪，幼儿园就做过手抄报了，有些孩子做得很好的，豆豆在这方面确实要差点，所以我帮着做的。”向荣继续说，“现在的教学进度好快，今天语文教了三个汉语拼音，数学教了1到10十个数字，没提前学的孩子确实恼火，豆豆第一天就榜上有名了。”
“什么榜？”
“不会写喽。”
“哦，这状况，如我们所愿。”
呵，说起来轻松，那是看客的事。接下来的日子，向荣又当人老婆，又当人妈，又当人老师，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子。
向荣自嘲地想：“哪天不忙呢？别人眼中的阔太太，个中滋味怕只能自己慢慢品。”
“想什么呢？李鹏飞大声问。
“哦，没什么。”
“我跟你说个事，”李鹏飞伸长脖子看了看趴在床上看书的豆豆，把向荣拉到沙发旁，递过来两张卡片，“卡给你买回来了，一人五百少不少？”
“少？不少吧？”向荣接过卡，看了看，“我以前听其他家长说过，他们一般就送四百，肯定有人送一千两千，我们又不拍马屁，只是为了孩子不被冷落，意思一下应该可以了吧？”
这卡是向荣昨天让李鹏飞去买的，过几天就是教师节了，她觉得好像应该给老师送点礼，其他老师就算了，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总得送吧。东西拎着太打眼了，所以她让李鹏飞买两张超市的购物卡。
关于老师收礼这个事情，在豆豆就读的这所市重点小学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早在豆豆还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就听到几个小学家长说过，他们说得很残酷，说逢时过节一定要给老师送礼，不送，你家孩子在班上就会成为一个边缘人物，老师不重视他，冷落他，各种活动肯定没他的份儿。
向荣听得心里怕怕的，那样还行？
肯定不行，孩子心里会有阴影，还怎么快乐成长？
所以，给老师送礼这个决定，还没上小学前就定了。
虽说是定了，向荣心里不免有些难受，怎么会这样，世界上最阳光的职业已经变得那么阴暗了呢！她生命中遇到过的老师，对他都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她的父母就从来没给他们送过礼。
映像最深的是她初三时候的英语老师，为了帮助同学们把英语成绩提高，下了课从来不走，坐在教室里帮问问题的同学讲解语法，每天晚自习下课了他就准时出现在教室里，一堆同学凑过来听他从26个字母开始教授。星期天推掉女朋友的约会，呆在教室里，哪怕只有一个同学需要他帮助。
因为种种原因，班上的英语成绩糟透了，及格率经常在百分之十左右，经过老师一年的努力，毕业会考时，班上的英语及格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再说自己的老公李鹏飞，曾经也是一名人民教师，他也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东西。
现在倒好，不仅要收，还收得正明光大，收得理直气壮。她听来的八卦是至少要送四百块才送得出手，意思可以多送，没有限制，少送自是不得行，如果送少了四百会怎样？不得而知，这种事情不好妄加揣测。
卡是买来了，怎么送又成了向荣犯愁的一个难题，向荣第一次迫切地需要一个过来人给她指点迷津。
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她就在脑海中假设各种把卡送出去的场景：
放学接孩子时？不行，那么多人看着。
给老师打电话，直接送到家？不行，那多难为情，才开学几天，彼此又不熟，不行，不行。
假装在老师的必经路上偶遇？唉呀，也不行，老师要是问她住哪里，那不就露馅儿了？那样显得多么的虚伪。
向荣就这样买菜想，跑步想，一个人走在接送豆豆的路上想，失眠的时候也想......
太难了，简直比她自考难多了！
每天放学的时候，她都要和邓兰碰头，她想问邓兰是不是要给老师送礼？怎么送？她又不敢问，邓兰那个大嘴巴子，到处说怎么办？她可不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向荣给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一人送了五百块钱的礼。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向荣就这么耗着，她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
时间终究没能如她所愿，她也终于在九月九号那天鼓起勇气申请加了两个老师的QQ好友。
总要迈出这一步的，为了豆豆。
向荣是这么想的。
那一天，满屏都被“教师节快乐”的祝福语霸屏后，李鹏飞打电话回来问：“你送了没有？”
“没有。”
“快送，该送了。”
“你咋不去送？”
“嘿嘿，豆豆的事一直都是你在管嘛。”
“......”
向荣突然想到一个词：“概念老公”，她觉得李鹏飞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概念，家里大事小事都指望不上他，很多时候，她都恍惚：她到底有老公没有？
只有在掏钱买东西的时候，她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有老公。
晚上，李鹏飞回家的第一句话就是：“送了？”
“没见你对什么事情那么关心过，没有。”向荣轻描淡写地说。
“啊？还没有？好久送呢？吃过晚饭去吗？”李鹏飞脸上写满了大写的问号。
“不送了。”向荣更加轻描淡写地说。
“啊？”李鹏飞脸上的问号这次更大了。半晌才反映过来，“为什么呢？”
“就是不想送了，太难为情了。”向荣顿了顿，继续说：“才开学几天，老师认得清那么多家长吗？我估计我把钱送了，人家还不知道我是谁呢，那我不白送了？”
“也是，那就不送了？”李鹏飞问。
“不送了，如果豆豆真的被冷落了，被边缘化了，到时候再送嘛，先看看情况再说。”向荣望着李鹏飞，“其实我觉得没送，老师也不一定会对孩子怎么样吧？你也当了几年老师，心里应该清楚。”
“这个是真的，老师肯定要喜欢学习好一点的学生，这个是人之常情，但守规矩的他们也喜欢，其实除了那种整天惹事，到处搞破坏的学生不太受老师欢迎外，所有学生，老师都是喜欢的，我当过老师，我知道老师会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真的是这样。”
李鹏飞好像是一名老师在说他的学生一样。
“对嘛，所以不送了，以后都不送了，我觉得豆豆他的所有老师都挺好的，应该不是传说中的只认钱那种老师。”
向荣如释重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