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回到警局已经是晕倒事件发生的三天以后了，梁荣刚刚踏进警局大门，就提审了出租车司机丁磊。那时，丁磊正在城东区跑出租，听到警局发来的信息之后，他气愤的简直要骂娘。

他丁磊是个玩意嘛？！想要审问就审问，不想审问就不审问。

好吧，好像事实上确实如此-----毕竟，召唤他的是警察局，如果不及时前往警局接受审问，警察很有可能怀疑自己。

丁磊在心里骂了一阵之后，还是乖乖的开着车去了警局，自己的车已经在事发后做过彻底的清洁，4月17号之前在车里留下的哪怕一枚指纹都被清洗过了，所以，料想警察也并没有证据，这样想着，丁磊就进了审问室，看到梁荣在里边等待着自己。

丁磊识相的坐到了梁荣对面，尽力装作心平气和的模样。他朝着梁荣微笑了一下“梁警官，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梁荣故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吐出来“不太好，三天了，都在追查尾号4190，弄得我自己都快要得幻想症了”

尾号4190-----这突然令丁磊打了个寒颤，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劝说自己，尾号4190可能就是某个孩子的恶作剧，跟什么凶杀案或者连环凶杀案没有一点关系，毕竟，丁磊还不想在自己尚未娶妻生子的时候死去。

“尾号4190有了什么线索吗？”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没有什么线索-----不过，它是一个死亡通知书”梁荣突然间扳起神情“我怀疑你将是这个连环凶杀案的第三个受害者，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你还是少出去跑出租，多呆在警局里”

什么！！死亡通知书！！

丁磊着实吓得不轻，他还记得上一次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听到4190的谜底之时被吓得尿失禁的事情。那个时候只是猜测，但现在，几乎是结论。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被下死亡通知书呢，难道那晚，还有第四个人在场，在暗处偷窥着自己。

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在他打喷嚏的时候，梁荣注意到在他的手掌内侧有一处刀伤，像是手掌曾经紧握过刀刃一样，梁荣立刻扑上来展开他的双手，果然，手掌的内侧有两处划伤，伤口大概一致，如果把手掌握起来，大概就可以模拟出这把刀的大小与型号。

一直以来把注意力放在施益生的手掌之上，却没有注意到伤口完全在手掌内侧的丁磊。

丁磊显然也吓了一跳，极力想要遮掩自己的伤口“昨天切黄瓜实在是太不小心了，弄伤了手掌。”他一边说一边笑，推开梁荣挡在他面前的身体。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了，丁磊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惊恐的眼睛快要跳出眼皮，来人竟然是那天为他洗车的洗车工。

他根本不知道梁荣是何时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事实上，梁荣在晕倒之后的三天也并没有闲着，他亲自去了丁磊洗车的洗车场，找到了当天为他洗车的这名工人。这名男工人开始还不招供，口口声声称不是自己给丁磊洗的车，可是洗车的地方有监控视频，恰好把那天的一幕完整的拍了下来。

在视频里，丁磊开着车从马路上驶进了洗车场，这名工人就主动跑了上去，为丁磊服务。当时那辆车外表来看并没有奇怪的地方，即使有血迹之类的东西也一定被丁磊给擦除了，但是，车内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还是会残留一定的血液组织，事实上，当这名工人洗车的时候，确实发现了一些较少的血迹，血迹很少，也可以理解为司机或者乘客流鼻血弄上去的。

所以这名工人就进行了正常的洗车流程，只是因为丁磊特意叮嘱，所以才专门多洗了几遍，并且把车内的所有物件都换新了一遍，包换座椅以及安全带。

丁磊确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他遗漏了一点-----车上的一切确实都换新了，新的再也无法提取一枚指纹或者血迹，但是被换下来的东西，他并没有处理好。

他只是把布料一类的东西放了场火烧掉了，但是被换下来的座椅却扔进了洗车场的垃圾箱，按理说应该当天就被废品回收站收走了，可是负责洗车的姚姓工人想要把里边的钢材料拿出来卖，所以就偷偷拿回了自己家。

而梁荣跟随这名洗车工人来到了他的家，提取了上边的血迹，送到了刑侦局里边去检测，因为检测结果三天后才能出来，所以他今天才提审了丁磊。

但是，梁荣并不是一个一上来就把所有证据拿出来逼供的人，他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因为他常常能够在这个游戏里，获取更多的信息。

比如施益生那次，他并没有提取任何有关于何元彤脖子上勒痕的信息去进行验证，因为那也是验证不出来。施益生并没有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任何指纹，仅凭一道勒痕，无法判定就是施益生的手笔。

但是，如果对方刚刚好那样做过，就会格外心虚，以为警方已经通过科学的手段得到了全部的信息。

现在对于丁磊也是这样。

“这名洗车工人可以作证，你去他们那里洗过车”梁荣说完看看这名工人，这个工人点了点头。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丁磊说“洗过车那又怎样，车开久了总是要洗的”他确定自己已经处理过所有可能沾染上血迹的衣物，摆设和车椅。

“那你怎么解释在你的车的旧椅子上有属于何元彤的血迹？”他一边问一边接了个电话，是大幅打来的。

大幅在他的房间里搜查出了一个女式的古银色包包。当大幅进入他的房间时，发现地上有一堆灰烬，而这对灰烬的旁边，摆放了一把老式样的剪刀。而经过血液监测分析，剪刀上的血迹也来自何元彤，看来他曾经用这把剪刀剪碎了作案时的衣服，并且将衣物烧成了灰烬。

知道处理衣物，却不知道处理剪刀，可见丁磊还真是粗心，不过，第一次作案并且是即兴作案的人，都不会将现场或者证物处理的很好。

“你最近是发了财吗？在18号晚上你一个人在酒店里边的消费就高达一千元，你所拿走的那个古银色包包里里边的钞票也只够你消费半个月而已，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着点花”

“知道去处理你作案时穿的衣服，却不知道处理你剪衣服时所使用的剪刀，这真是你的一个败笔”

“直到现在，你还想否认人不是你杀的吗？”梁荣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当天晚上你尾随施益生来到了东关路，看到他们两个人发生争执之后施益生动手将何元彤掐晕，他落荒而逃之后，你捡起了先前在小道里看到的一把细长的双刃刀，去偷何元彤的包包，被晕倒之后又略微清醒过来的何元彤发现之后，你就起了杀人的念头，连捅死者数十刀，还口口声声称要杀了她，那时的你不会注意到，竟然会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夜晚经过那里吧”

早在昨天的时候，梁荣就把上次与丁磊的谈话录音拿去给目击者听，目击者当场就确定“就是这个声音，说要杀了她”

但是目击证人先前模糊了时间的概念，这件事情发生在十一点之后，他们因为没有注意时间的缘故，说成了十一点之前。但目击者后来又说，那个时候北极星很亮，根据气象局那边的结果来看，当晚的北极星在夜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钟这段时间最亮。

丁磊似乎还不想承认这件事情，他矢口否认“这些，这些都是尾号4190做的，不是我做的，是尾号4190让我来当审判官去审判他们”

这时，确切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椅子上和剪刀上的血液确实来自同一个人，死者何元彤。

“不是我做的”当丁磊面对血液检查书的时候仍旧矢口否认“尾号4190，是尾号4190，是他要审判所有的人”

“不论尾号4190在这起案子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都改变不了你捅向死者的那几十刀，所以，等着被审判吧”梁荣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不过，监狱对于你来说，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你应经被4190所诅咒了”梁荣最后加了一句。

丁磊恍恍惚惚的，全身摇摆着，看着自己面前的梁警官，他知道梁警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搜查了他的家，而擅自搜查他人家庭是违法的，可是，他真的搜查出来证据，这个时候还追究警察是否违法已经没有了作用。

丁磊只是不知道，梁警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上自己的，明明施益生才是那个最应该被怀疑的人。

因为施益生和何元彤之间有感情矛盾，所以施益生有作案动机，可是自己只是一时见财起意而已。

不过，或许是因为施益生已经被他人所杀的缘故吧，丁磊想。那么，杀害施益生的人又是谁，难道有人想要为何元彤复仇，所以才会利用4190来杀害所有伤害何元彤的人，那样的话，第三个死去的人可不就是我丁磊吗。丁磊越想越觉得恐怖，监狱却反而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是我，是我杀害的何元彤”他突然间泪流满面“那天我在去问那个男人要车钱的时候，在拐进去的小道里看到了一把刀，我不知道那把刀是谁的，但我想，万一用得着呢。

然后就有了你说的那些，他们吵架，他们打架，他掐了她。

之后，那个男人逃走了，我就壮大了胆子去偷女的包包，可是那个女的，居然突然间瞪大了双眼看着我，我吓了一跳，想要拿起包包就走，她却猛地被惊醒了一般，跳了起来双手拉扯着我的手，我害怕极了，我不想杀害他的，真的不想，所以我们互相撕扯了好一会，可是那个女的就是不肯放手还骂我，一气之下，我就拿出了那把刀，朝她的身上刺去。

我刺了多少下我忘记了，我想那个时候我大概是疯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理智的人，我变成了一个恶魔，我被诅咒了”他的语气里边有些哀怨。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了”丁磊的声音被泪水淹没“她死了”

丁磊痛苦的弯曲下身子，他绝对没有想到，他只是出于瞬间的念头，就酿造出了这样一场大案，以致他以后的岁月，都将在被人的诅咒中度过。

14

但是最后一刀，倒底是谁？虽然已经查清了凶杀案大部分的来龙去脉，但是，最后一刀才是致命伤，只要没有找出最后一刀的凶手，这起案件就永远不能完结。

丁磊自以为是自己杀害了何元彤，就像是施益生自以为自己是凶手一样，可是事实上他们都不是，他们都只能被判短期徒刑。

所有与何元彤有关系的人都已经调查过来一遍了，只剩下一个人了，那个人就是杜文辉。但是，现在手头上几乎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杜文辉，他是否在当夜见过何元彤都无法判定。如果没有见过何元彤，他自然就被洗清了嫌疑，如果见过何元彤，那么他是最后与死者见面的人吗？如果不是，那么他也不是最终的杀人凶杀，他只是一个嫌疑犯。

而且，令梁荣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尾号4190到底在这个案件中占据了怎样的地位与分量。

梁荣用双手扶住额头，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把整个情节在脑海中演绎了一遍。他感到略微的有些头疼，于是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被一个电话给吵醒了。

尾号4190。

不是被尾号4190的电话吵醒了，而是尾号4190又有了行动-----刚刚结束对丁磊的审问，杜文辉就给大幅打了电话，声称自己的手机再一次收到了尾号4190发来的短信。

而大幅又打电话告诉了自己。

而这个时候梁荣有所警觉，觉得尾号4190出现的太是时候----难道-----真的是自己身边出了内奸。

梁荣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和自己差点战死沙场的人，会有一天，因为别的事情或者人，出卖自己。

他绝对不会。梁荣想，他是那种就算自己去死也会保梁荣平安的人，他们是哥们是兄弟。

根据整个杀人事件的进程和调查来看，总是在案件陷入僵局毫无头绪的时候出现尾号4190的消息。根据尾号4190的指点，梁荣先后审问了韩拓，施益生，丁磊，最终三人都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这样的话，尾号4190如果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也应该是参与了这起事件的一个参与者。

可是，如果尾号4190才是背后的杀人真凶，他为什么要让梁荣来一步步解开迷局，这样的话，他不就会更早的被发现吗？

尾号4190若不是杀人真凶，他的目的又在哪里？梁荣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样简单。

虽然他知道，尾号4190所带来的指引是被提前安排好的，可是他现在不得不跟随对方的指引。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所以梁荣在接到大幅打来的电话的时候，立刻就赶去城乡结合部，打算去会见杜文辉，他希望这起事件，能够在杜文辉身上找到突破口。

梁荣和大幅来到杜文辉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城区距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到达杜文辉家的时候，他居然不在家，是杜文辉的儿子，杜曜给他们开的门。

“你爸爸呢？”梁荣问自己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有着明亮的大眼睛，应该是遗传自己的母亲。

“我爸爸去村头送鸡去了”杜曜的声音有些许稚嫩。他调皮的笑了笑，突然拿出手指摸了一下梁荣的衣服，梁荣还以为是小男孩摸了鼻涕在上边，刚要发怒，发现衣服上什么都没有。

“你的衣服真好看”杜曜又笑着说，眼睛里边有羡慕的神情，这个时候梁荣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的衣服让贫困的杜曜感到很羡慕。

“没事，你爸爸努力工作，不久他也会给你买一件和我一样好看的衣服”梁荣深情的摸了摸男孩子的头发，他看着杜曜，回想起了自己幼时，也是过着这样贫困的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

大幅也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那我去找找杜文辉”大幅说，梁荣点头答应了。

可是站在门口等了大幅半个小时他也没回来，百无聊赖的梁荣看向男孩杜曜，这时，男孩杜曜去水管下接了一盆水要给小狗洗澡。

就是那天他从屋子里边出来的时候牵的那只小狗，梁荣不得不说，这小狗是从一出生就没有洗过澡吗？它实在是太脏了。

但是男孩显然不得要领，几次想要把狗直接按到水盆里。

梁荣站在门口都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走到了男孩杜曜面前，他看到杜曜的脸盆旁边放了一个老年人才用的老式手机。

“现在的小孩都有手机了啊，我到大学的时候才有呢”他不禁感慨道，不过自己的女儿连电脑都已经有了，他直到工作之后才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台电脑。

“我爸爸的，他有两个手机”杜曜嘟嘟嘴说，随后又给狗浇了一头水。

狗像是恼怒了一般，四只脚浸泡在水里边，身体怎么都不肯低下去，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朝着杜曜和梁荣“旺旺”的大叫。

“这只狗叫什么啊？”梁荣问到，他觉得这只狗还蛮有脾气的。

“旺财”杜曜回答说。

真是一个烂大街的名字啊，梁荣想，他试图帮助杜曜去清洗这条狗，却在刚刚握着这条狗的脖子的时候，就被这狗溜走了，杜曜着急的跑去追这条狗了，这个时候，梁荣也慌张的站了起来。

随机听到“扑通”的一声--------大事不好了，刚刚买的超级贵的苹果限量版手机掉进了水盆里。

梁荣气的想当场把这盆水掀倒。

奇怪，大幅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他真的是-----叛徒？。想到这里，梁荣不由地气急败坏，真想一个电话把大幅召唤回来。

于是迫不及待的拿起那丑陋的要死的老年机，拨通了大幅的手机号。

却迟迟没有听到大幅说话的声音，电波在两个人之间传递了好久。

梁荣的心里七上八下，顾不得其他，只是反复的拨打着大幅的电话-----他多么想立刻拨通大幅的电话，命令他回来-----似乎大幅在杜文辉呆的越久，他通奸的嫌疑就越大似得。

终于，电话接通了，电波首先传来的是大幅粗重的呼吸声-----他好像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样，喉咙间发出不均匀的沉重的呼吸声，似乎他逐步走入了深海之中，喉咙被咸湿的海水所淹没和覆盖，因此发不出声音。

而这沉重的呼吸里，还夹杂着一些警惕和恐惧。

“喂，大幅”梁荣并未多加思索，就在电话这头大声喊起了他的名字。

“你，，你，，”他的声音变得粗犷而尖锐“你是-----梁荣？”他似乎怎么都不敢相信打电话给他的人是他的好兄弟梁荣，是他曾经一起出生日死的哥们，是那个如果最后只能活一个人也会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他的梁荣，是那个如果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就祝福他和女孩白头偕老的梁荣。

记忆的深海被呼啸的狂风席卷，翻涌出层层叠叠的洁白浪花。

大幅在所有的回忆里，寻找梁荣曾经出现的身影--------他确定是他，传过来的声音，是他，梁荣。

“你怎么了？”梁荣依旧大惑不解，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梁荣”他的声音好像是费劲了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才说出来的，那些话语，缥缈如同山顶上笼罩的云雾，又经历风雨，翻越起伏连绵的山脉，泅渡黑暗河流，才终于抵达他的耳边“你的手机，尾号是4190！！！”

什么！！！

梁荣在接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而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全身已经覆盖了一层冰凉彻骨的冷汗。

我所使用的手机，就是那个警方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尾号4190的手机。梁荣这时才彻底醒悟过来----而这个手机的主人公是-----杜文辉。

“大幅，现在我命令你，实施抓捕行动！！！”梁荣抹掉了额头所冒出来的冷汗，冷静的指挥着大幅进行行动。同时，梁荣也获知了杜文辉所在的具体地点，便毫不迟疑的朝着那个方向奔跑而去。

曾经获得过赛跑第一名这样优异成绩的梁荣，奔跑起来如同一把已经瞄准了靶心的箭，在离弦的瞬间爆发出不可一世的张力。又如同一阵深夜时分袭击河堤的海啸，带着张狂与暴戾。

终于，在杜文辉刚刚从饭店老板的手机接过钞票走出饭店的瞬间，已经蹲点多时的梁荣和大幅将其一举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