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吃完饭,土豆牛肉,辣椒清炒小南瓜,咸鸭蛋,本来有一个青菜,但是没要,大锅的菜本来就不好吃,更何况生得粗野但又要讲究的白菜。做的不好,跟猪食别无二致。
对于吃,我是很讲究的。吃也能分出个三个层次:饭好菜好,次之饭好菜差些,最次的就是饭差菜差。
饭,捧在鼻前深吸一口,最好有白米饭的香味。好吃的饭,小口小口地送,最没意思,要大口大口的包在口腔里,口腔的每个角落都要被温热的米饭包裹充实着。用后牙床咀嚼的时候,牙齿往下压,白胖胖的饭粒会往上顶弹——这时候,一种随之衍生的幸福感,会迸现在你脑海,若你沉浸在这种幸福感里,感受到米饭的恩赐,你表达感情的肢体再丰富点,也许你就会幸福激动到跺脚——如果,这些你都做了,最后只需要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
饭会影响人的心情,至少是我的。
在读高中时,在一次重要的考试时候,我去一楼食堂吃饭(当时只开有一楼开放)。我记得自己的心情是愉悦的,一场考试下来,顿感饥肠辘辘。你们应该都有这种体会,就是:当人全身心以赴,十分认真的时候,会有种成就感。这种源于自己努力奋斗过的兴奋感,会愉悦自己的身心,所以——说句题外话,身体累的时候,没关系,千万别心累。那是种釜底抽薪的无力感,摧枯拉朽式的由内到外的摧毁。
好了,咱们回归正题。
所以,当时的自己是非常高兴的。踩在石头路上,顿时感觉天空蓝得纯粹,树木绿得可爱,无色无味的空气,像是经历雨后一般的清新,狠狠的吸一口,想想待会自己要吃什么——还有什么比此时此刻更为珍惜,更为明媚的吗?
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你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我一去食堂,被告知菜没了,只省下豇豆——这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躺在不锈钢阴阳盘里的豇豆,不是汤水青椒衬托的青油油的豇豆,而是发黑,榨干水的“豇豆干尸”。
就问,你是更愿意看水灵灵的少女,还是干瘪枯瘦的老太婆?
光洁的太极餐具里孤零零的躺着那些“有毒”的豇豆,还是七零八落散落着。打菜阿姨将我的餐具“啪嗒”一声扔在桌台上——我的无名火蹭的一下就上天了。这还得了,当场脸色就不好了——要重申一下,本人不是一个逮上一个就轻易发脾气的人,前面说到,我是对吃很讲究的人。期望的跟现实的云泥之别,这才是我恼火的根源。
我也报之回去,将餐具扔在台桌上,质问管事:“这是什么?扔盘子算什么回事?”
“这什么东西嘛!本来就菜不好,打菜打得跟猪食一样,乱七八糟!”
她笑脸解释自己太忙,说了句不好意思。可是当时我的火气将剩余的空间给占的一点不剩,没多余的空间腾给耐心。我记得当时的自己,听不进她的解释。我诉说自己的落空的委屈,我觉得这是食堂的工作人员没将学生放在心上的表现。
就一个豇豆,而且还是干巴巴的有点发黑的,我想问一下,这是人吃的吗?三楼跟一楼的区别咋那么大呢。
三楼的饭菜是最好的,很多人因为不愿意爬楼而放弃犒劳自己的胃。但我不是,吃对于我来说,就跟我选择爱人一样挑剔。不管是几楼,只要那是好吃的楼层,我就愿意攀登,因为吃不只是意味着粗鲁的填食,更是一种身心都应该为此愉悦的打赏。
在这个工厂里,做白班的时候,我只能看见清晨的云和天空,时间在外面静悄悄地溜走,光影的变换在细微之间——这些我无从体会。一天都是一样的白,节能灯的白,正是这种白,我才感受到截止日的遥遥无期。每一天都是在熬,放在文火上慢慢地熬。
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每一天的工作是一样的,每一天的厌恶情绪是一样的。这个厂,每天进来的人很多,每天离去的人更多,我寝室一天换一张面孔。
一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弹弹的米饭反抗我的牙床。好饭好菜伺候,整个人的都是悦动的,快乐到手舞足蹈。
同一条线上的人笑我容易满足。是的,我的要求很低,甚至没有,但绝不意味着我惯于凑合,唯有精致,才能与之匹敌。
在一片贫瘠的莽荒之中,也只能挤出这点欢乐了——令身心愉悦。
我知道,这是我自找的。眼前的苟且,漫长的苟且,是我无奈的选择。如果不是心怀远方,我也没毅力坚持下来。目标清晰,就算目前是痛苦的,也要默默地告诉自己,或者麻木催眠自己,这一切不想要的生活只是暂时的,是你想要的必经之路。
凡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以上是打暑假工的记事,工厂的生活像周而复始的流水线一般贫瘠无味,而唯一的慰藉是来源于口腹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