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们都是好友。
她为人很好,同许多人都处的融洽。而,眼前这个男人,他西装革履,领带紧扎着,头发梳地一丝不苟。
他在给我讲什么!?手挥动地如此欢快,嘴皮子上下翻飞,看不出同往常有什么区别。
很多人受不住他的唠叨,他却经常向别人抱怨,女人很麻烦。我为人偏沉默,是一个良好地倾听者,这也是我成为他朋友的原因。
但我不明白,他不在家里哭的死去活来,找我喝咖啡做什么?我想起近来一个传言:他变坏了。
她总是很不放心他,觉得他就是一个孩子,干净,也很容易受到污染。于是,他俩总形影不离。他干净吗?我很少看见他干净的样子。在别人眼中,他是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在她面前,是只被搔到下巴的家猫。
他最近借着别人对他同情,约出她的一些亲密朋友,出没于咖啡馆、酒吧等地,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现在,到我了。
有些人说她瞎了眼,有些人骂他狼心狗肺。毕竟,他们之前是人人都羡慕的模范夫妻。我想起,我们三个之前在这间咖啡馆聊天的情形,她眉间总是带着笑,一双眼怎么都离不开他,为他调制每一杯咖啡。恍恍惚惚,我更加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我有些生气,故意挑起话头,“她离开了,你就这么自在吗?”
若是身边常伴的一个人,突然离去了,心里怎么都会空荡荡的。
沉默。
我与他之间,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沉默过这么长时间。我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去触碰他的伤口?我喝了口咖啡,翘起腿,眼光飘向别处。
“那个女人,很麻烦的。”他冲我笑了一下,眉眼间的温和神态,像极了她。有人说,若是在一起久了,就会变得相似。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又是一阵沉默。他也不再说话,开始调制起了咖啡。我注意到,他笨拙的动作怎么都没有她做起来赏心悦目,像只模仿主人的家猫。
咖啡喝完了,也喝不下去了。
他看着窗外,行人与时间都如流水,等待着他们陪在你身边是不现实的。
“可以陪我回去吗?”若是从前,我一定拒绝他。
路上,他的话比先前多了很多,似乎又恢复了过来,侃侃而谈、神采飞扬。可不知为何,这比沉默更难熬。
真是不清楚,她从前陪他回去都说些什么?
终于,到了楼下。我打算与他就此别过。他却突然跟我说道,“能上去给我弹一下《水边的阿狄丽娜》吗?”他的语气是如此温和,以至于让我怀疑是她在陪我说话。
这是她最喜欢的曲子,我抬起头看向他,看见了一片哀求。
我与他上了楼,他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用孩童般欢快的语气大声喊道,“我回来啦!”,响应他的只一片黑暗。他也不在意,打开了灯。
房屋里的摆设与她在时没有什么差别,至少,我看不出来。冰箱上仍贴着她手写的便条,提醒他不要忘带钥匙。
他让我不要进去,开始对房屋内的装饰摆弄了起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她总是要把它放到阳台中间,让花朵对着她。”他轻轻地挪动着窗台上的向日葵。
“她喜欢梵高,喜欢向日葵。”
他把风铃从左边移到右边,他把桌子上摆的塑像放到收纳柜里。
他拿起她的照片,又放了下去。
他摆手示意我进来,让我坐在钢琴前。阳台上的窗帘拉至大开,月光透了进来。随后,转身去了卧室。
我坐在琴凳上,调整着它的高度,试弹了几个音。低头看去,黑白色琴键很干净,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爱惜。
吱呀——他打开卧室门,走了出来。
我抬头望去。
一身明黄的西装像梵高的向日葵般燃烧,可他脸上温和的表情把这燃烧的火焰压了下去,我很少看见他如此温和,这多半是她的标配。火焰,放着星星点点的光,变成了夜幕下的萤火虫。
厅堂的灯被关掉大多,只给我余留下一点光亮。他摆出华尔兹的起手,虚抱着空气。任由银白的月光打在身上,假装勾勒出一个淡淡的身影。
我,弹了起来,注视着他。
明黄的西装在夜幕中暗淡了起来,但却真真切切地燃烧着。他低下头,目光似水般滋润着月色,周围仿佛升腾出一片雾气,将怀中人影描画的更加明显。他就在月色中旋转,阳台上的向日葵凝望着他。风,带动了它的叶子,它也跳起舞来。
透过空气,我看见他的眼神是如此留恋与不舍,眼中的哀伤春水也化不开,稍微一瞥,就足以让心地善良的女孩心里发慌,情不自禁去安慰。这目光,让我想起了梁朝伟。可惜,他不是梁朝伟,我也不是心地善良的女孩。
我听过一句话,不要劝我勇敢,也不要劝我坚强,你只要坐在那,静静地坐着就好了。
我陪他坐了一会,看着墙上挂的钟表,秒针滴答答蹦着。月色越来越明亮,时间越来越晚。
我确实应该走了。
我与他的联系自那天后就逐渐少了起来,毕竟她不在了。
后来我听闻,她的亲密朋友中,有个人与他勾搭上了。
据说,那个女孩挺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