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刚刚过去的时候,我在杭州,重游西湖。
上午一直在下雨,快到三点才渐渐收住势头。天黑之前,还来得及跨上单车,跑马中原地绕西湖转上一圈。
湖滨路的步行道车辆不得进入,看不到西湖,只好在车流穿梭的大马路上奋力蹬车。到了北山街,眼前豁然开朗,西湖映入眼帘,但见荷叶田田,垂柳依依,远山含黛,心襟也随湖水荡漾起来。
西湖的美,美在山水之间,山水映衬,湖山朗彻。要将山和水和湖边的垂柳树一起来看,才最能品味妩媚西子的韵味。
苏东坡说,“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而西湖的眉目,是周围连绵的青山。青山倒映在湖水中,熏染着西湖的柔媚,湖水映衬着群山,烟波淼淼,浓淡相宜。
离荷花盛开还有些时日。前几年游西湖时,租了条小船,荡桨湖中,划到荷叶深处,被那一棵棵青绿的莲蓬吸引,冒着掉进水里的风险摘下两个,一路带回了苏州。后来它们干了,瘪了,颜色也成了深褐色,变成两只枯蓬插在瓷瓶里,生出了一种侘寂之美。
西湖的美,还离不开围绕着她的人文与历史积淀。北山路的梧桐树,在下过雨的午后树叶青翠欲滴。这条路上梧桐茂盛,别墅也密,据统计,以秋水山庄为圆心、500米为半径画一个圆,里面就有五十多幢老宅别墅。
旧别墅的气息很独特,有些落寞的尊贵和古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和暧昧。可以说没有了北山路上这些深沉幽静的老别墅,西湖的韵味又要减去几分。
断桥对面黑瓦青砖的小洋楼,就是蒋经国曾经住过的地方,现在投身了餐饮业,一边是星巴克一边是麦当劳。我记得里面的咖啡价格是要比别处高一截,人也多,找个座都不容易,历史的况味,在嘈杂声中已难觅痕迹。
丰子恺也曾住在这里。丰先生好酒,每到晚间,便爱对着湖光滋润,山色空灵,把酒酩酊一番,据说一次要喝一斤。有一次郑振铎来杭州找丰先生,当时两人已各饮过一斤酒,见面甚欢,不免又开怀畅饮一番。
窗外微雨如酥,屋内昏昏灯火话平生。
再往前,还有杨虎城旧居,林风眠旧居……自古杭州多名士,留下多少传奇轶事,多少沉静寂寥的老房子。
风雨泯灭了繁华,时光带走了历史,剩下斑驳的花墙,幽静的铁门,成为西子湖畔一道烟尘般美丽惆怅的风景。只有那布满石墙的绿叶,还在劲头十足的蔓延攀爬。
白堤和苏堤都略过不去,游人如潮,就不去凑热闹了。何况断桥残雪也见不着,希望有机会能在冬天来一次西湖,看一看白堤横亘,雪柳霜桃,据说下过雪后的断桥,拱面在阳光下冰雪消融,露出斑驳的桥栏,而桥的两端还被皑皑白雪的覆盖着,远远望去,似断非断。
冬天的孤山也是要去的,哪怕只为了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上次去时,梅花还没开,只记得西泠印社里陈设了好多章章。还有一间茶社,坐在木窗边,握一杯清茶,近可观繁花似锦绿树浓荫,远可眺西湖潋滟青山含黛。
骑到岳王庙时,停下来吃了一个花筒。
这里也全是旅行团队,乌泱泱准备杀上苏堤。我选择径直往杨公堤去,迎面而来的是满眼满耳的绿意,在这路上骑得久了,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株植物,在这片绿意生机里野蛮生长。
路两旁的参天大树,绿阴阴,绿茸茸,绿茫茫,像是从树梢一直绿到了地下。特别是在飘着细雨的五月,湖光山色一片迷蒙,意境如诗如画。
杨公堤是500年前杭州郡守杨梦瑛所修,正好与苏堤相对,西起栖霞岭,绕丁家山直至南山。堤上一共六座拱桥,立于桥上,两边都可见西湖,远水如烟,近水着了微雨,荡漾着层层绿意。
到雷锋塔正好赶上夕阳衔山,晚霞余晖映照在塔尖。塔对面的净慈寺,我每次到这里都碰上寺门紧闭。听说晚上八点来的话,可以听到南屏晚钟。相传古时候,每逢钟声敲响,山鸣谷应,钟声可震动半个杭州城。
本来是要往南山路去的,过了中国美术学院差不多正好骑完一圈,不料走错了路口,莫名其妙骑进了万松岭隧道,出来时已经是第一人民医院门口了,西湖也远了,索性就此结束罢。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从旅馆走十分钟,来到柳浪闻莺。这个时候游客大军还没杀到,西湖还是杭州人民的西湖,晨练的人们在湖边精神抖擞的跑步做操。
我也正甩着手迈步在晨光里,忽然两个年纪大的游人走过来,拉住我问,玩西湖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看到的景点多一些?这问题不好回答,私心以为要领略西湖的美,哪怕只在湖边小坐也是够了,转念一想,自己来了西湖这么多次,不还是觉得没有看够么?那么只好答非所问:“不如绕着湖走一圈,都是好景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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