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珍珍瞅着沈子铭的眼睛里全是怒火,那怒火像逐渐枯萎的花瓣又慢慢凋落:“沈子铭,谁给你的自信?”她克制自己不去拍沈子铭的肩膀。
“冯经理,你工作的超市不是你的私人企业吧?你虽然有建议商品下架的权力,但最后的决定权在你吗?”沈子铭看着冯珍珍笑。
“我还告诉你,我,我不给你们调面了。就让你们的油呆在最底下。你们的橄榄油贵,放到最底下免得賊惦记。”冯珍珍有几分得意。
“好啊,我下午去找店长谈谈。”沈子铭拿着自己的手机在冯珍珍面前晃了晃。
“沈子铭,你竟然录音?”冯珍珍微黑的脸上起了红晕,她拽谢宇辉:“宇辉。”她向谢宇辉求救。沈子铭的坏脾气只有谢宇辉能治。
“子铭哥,你和珍珍可以休战了。”谢宇辉的目光落在沈子铭的手机上。他的手机竟然还是老式的诺基亚。
那年沈子铭暑期办了一个英语补课班,他用自己赚来的钱买了两部诺基亚手机。红色给谢宇辉,他自己拿了浅灰色:“宇辉,我听同学说,诺基亚手机挺不错,很耐用。你拿红色,我拿灰色,正好是一对……等我大学毕业,我们结婚的时候,再换手机。”
沈子铭感觉到,谢宇辉的目光在自己的手机上。他立刻把手机放入自己口袋:“你要多久才能收拾好?我的两个同事要在你这里吃饭。”他向黄思祺和郑诗羽招了招手。
“哦,马上就好了。珍珍给我帮忙收拾。”谢宇辉拽了一下冯珍珍。
“冯经理好。”黄思祺忙走到冯珍珍面前,她和冯珍珍握手。她以前见识过冯珍珍的泼辣,却不想沈子铭三言两语让冯珍珍下不了台。
冯珍珍嗯了一声,指了指沈子铭:“他现在是你的上司?看看,我说过,你这样的人很难往上混,怎么样?”她看似说话心直口快,实际上在给沈子铭拉仇恨。黄思祺的为人,她还算知道一些。她斜着眼睛瞅沈子铭。
黄思祺的脸色变得灰白,她心底憋着的那口气突然无限膨胀,几乎要把她的心肺炸开:“冯经理,挺有眼力见啊?你想过你自己什么时候能升为店长吗?”她本来想算计沈子铭,却莫名其妙被冯珍珍用话语刺伤。
“我?”冯珍珍笑:“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我就没想过。”她看似大大咧咧,话里藏刀的本事也是一流:“杵那里干什么?帮忙挪桌子。”她拽黄思祺。
沈子铭暗自佩服冯珍珍,这疯女子的确有一套。他本想看黄思祺如何给自己演戏,现在完全被冯珍珍带偏了。
沈子铭知道,以前的公司管理层和冯珍珍闹得极不愉快。冯珍珍才把他们的橄榄油扔到了货架下。看来这个问题的根源在黄思祺?
“子铭,刚才那个女的好凶啊,你三言两语就让她走了,还赔了钱……”郑诗羽挽住沈子铭的胳膊。
沈子铭立刻抽回自己的胳膊:“她再凶,也只不过是想要回孩子。这就证明,她还知道自己是个母亲,这世间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孩子就是为人母亲的软肋。”沈子铭淡淡地说,他看着宇辉忙碌的身影。
黄思祺和冯珍珍帮谢宇辉收拾好:“老板娘,你这里有菜单吗?今儿个我们沈经理请客,把你的拿手菜都做出来。”黄思祺笑,既然今天的计划已然乱了,退而求其次,蹭沈子铭一顿饭也不错。
谢宇辉看向沈子铭,她的目光里有疑惑。
沈子铭忙底下头,给南建军打电话:“建军,你现在忙吗?要不要喝两杯?”
“我这里不卖酒。”谢宇辉打断沈子铭的话。沈子铭的胃不好,根本不能喝酒。
沈子铭看向谢宇辉,她还记得自己有胃病?否则她不会……
郑诗羽好奇地看看谢宇辉,又看着沈子铭:“子铭,我去别的地方给你买酒。你想喝什么酒?”
“算了,不喝了。”沈子铭低下头,躲开宇辉的眼睛。他还记得,有一年过春节,他家亲戚送来了一瓶长安老窖。他把那瓶酒揣在怀里去找宇辉。
“宇辉,哥这里有酒,你敢喝吗?”沈子铭那时看着大人喝酒的样子,觉得酒定然很好喝,他便想着和宇辉一起喝。
那天宇辉正在院子里被罚站:“我妈让我站在这里。”
“为什么?”沈子铭把谢宇辉拽出了院子。
“今天早上我哥去村头看锣鼓,邻村的那个黄毛点了一个炮仗,扔我哥身上了,我哥吓得直哭。我就和黄毛打架了。黄毛他妈来找我妈……”十一岁的谢宇辉看着沈子铭手里的酒:“子铭哥,我又渴又饿。”
那天沈子铭又回自己家取了馒头给宇辉吃。他和谢宇辉各自喝了半瓶酒,晕晕乎乎地睡在稻草垛子旁。若不是西北风把他冻醒……
沈子铭握着茶杯的手由不得自己地抖,他和宇辉纵然此刻相对,谁能把曾经还给他们?
十五分钟以后南建军跑了过来。他身高中等,偏胖,皮肤微黑:“子铭,子铭……”他拽住沈子铭打量着:“还是这么惨绝人寰得帅。”
沈子铭笑:“我什么时候能吃你和冯珍珍的喜糖?”
南建军瞅着冯珍珍的背影:“我最近在为后代考虑,我和冯珍珍要是结婚了,能生出一块砚台来。”他这才注意到沈子铭身旁还有俩陌生女人,他忙捂住自己的脸。
“南建军,你不想活了。”冯珍珍几乎是冲过来,揪住南建军的耳朵:“谁说过要和你结婚了?你顶多就是一只开屏的孔雀(自作多情),追我的男的多了。”
“是很多,不是歪瓜就是裂枣,像我这样仪表堂堂的还真没有。”南建军拽开冯珍珍的手:“冯经理,请注意场合。”
冯珍珍既好气又好笑。
“吃饭了。”谢宇辉忙把菜端了上来,她怕冯珍珍和南建军又打架。这一对活宝天天吵架。
“沈经理,你和老板娘是同乡,你们应该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黄思祺握住郑诗羽的手:“满足一下我和诗羽的好奇心。”
郑诗羽在旁边直点头。
沈子铭抬起头看向黄思祺:“我也认识小时候的你,你在南稍门上过小学。”他看过公司每一个人的简历。
“沈经理很风趣。”黄思祺没有想到,沈子铭竟如此轻巧地应对过去。
“子铭,我们老同学什么时候再聚聚?”南建军喝着水。
沈子铭淡然地笑了笑:“如今还有几个人像我们学生时代那样?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他看似在背纳兰容若……
谢宇辉转身,眼泪已冲出了眼眶。她明白,沈子铭在怪自己……她站在灶台前,泪落如雨。她不能把自己的委屈诉于他。
冯珍珍端着两盘凉皮往桌边走,宇明低着头往外跑,撞到了冯珍珍。
“你走路也不看人,撞到人了!”冯珍珍放下盘子,拍了宇明一下。
“你这个傻子,不长眼睛,也不躲着人!”谢宇明说话不太利落,嘴角不自觉地抽动。
“宇辉,你也不管管宇明?你听听,他骂我的时候咋就这么清晰?”冯珍珍瞪着宇明。
“哥,你又想往外跑?”谢宇辉拽住了宇明。
“你个傻子,拦着我做啥?我出去玩一会儿。”谢宇明想挣脱谢宇辉的手。
“你出去玩吧。羽墨一会儿回来,把你的零食吃完。”谢宇辉拦住宇明,宇明出去总闯祸。
谢宇明皱着眉头,瞪着谢宇辉:“把羽墨送走!”他耷拉着脑袋坐回了里边。
“宇辉,我发现宇明有长进。”南建军大口地吃着饭。
冯珍珍瞅着南建军的眼神里竟是嫌弃。
南建军看郑诗羽不停地给沈子铭夹菜:“子铭,这位是?”他笑得意味深长。
沈子铭站了起来:“我约了这边超市的采购见面,你们继续吃。”他走到宇明身边,递给宇明五百块钱:“你给宇辉,让她给你买零食。”
“子铭,你等等我。”郑诗羽擦着嘴角的辣椒油。
沈子铭看了一眼黄思祺:“你和冯经理好好谈谈排面的问题,我等你的好消息。记着带郑诗羽去钟楼转转!”
“我,”黄思祺想反驳,可她知道无济于事。沈子铭就是这么霸道。
沈子铭没有向宇辉道别,其实他不想道别。他今天意外知道,宇辉的孩子不是宇辉的,宇辉的婚姻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宇辉再端菜出来,已不见了沈子铭,她莫名的惆怅。她也努力地想忘记,可她的记忆却不肯放过她。她看了一眼郑诗羽,沈子铭的身边已有了这个女孩?自己该为他开心。
晚上九点,谢宇辉才带着宇明和羽墨回家。
王晓东家卖地分的钱,被王晓东和苏琳输完,还欠了一屁股债。王晓东父亲卖了房子给王晓东还了赌债后,就没有了踪影。
谢宇辉只好带着羽墨,在村子里租了别家的房住。
谢宇辉刚走到房子门口,邻居家的大胡子男人又跑了过来:“羽墨回来了,看伯伯给你买了什么?”他手里拿着糖葫芦。
“羽墨,快回去喝水。”谢宇辉推了一下羽墨。
王羽墨乖巧地回了房子里面。
谢宇辉拽住宇明往房子里走。
“宇辉,你看咱俩的事咋办?”大胡子拦住谢宇辉。他看上了谢宇辉,央了宇辉的房东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