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未能成功,李定国未能定国。这也许就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历史宿命吧!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这既是大明帝国的末世悲情,也是郑成功和李定国的旷世悲情吧。
公元1644年之后,李自成和张献忠,弘光政权相继倾覆。清军席卷中原,马踏江南,觑天下如无物。此时的天下大势就是:分久必合。自努尔哈赤辽东反明以来,天下纷纷扰扰已数十载,民心极度厌战厌乱。这就是为什么清朝,能几乎传檄而定中原的主因。如果清朝当国者,能保持入关初期的清醒,怀柔天下。应该说清朝平定天下的脚步会顺畅很多。但清朝统治者出于私计,用屠夫手段强行天下的汉人剃发易服。这就让广大的汉人,顿时有了亡国又亡天下的切齿之痛。若亡一姓之国,自是肉食者谋之;若亡天下,则匹夫有责矣!
这就是为何郑成功和李定国等铁骨铮铮,矢志抗清的主因。你说他们有多么爱朱明这一姓之国倒未必,但他们一定更爱华夏之天下。与其说他们的奋死抗争是为反清复明,倒不如说在为华夏民族争最后的一份尊严。
郑成功是一个另类的存在。他的恩师是著名的降清文臣钱谦益,父亲是海盗头子郑芝龙。按理说,这样家世是很难出忠臣义士的。恩师和父亲都争先降清自保了,他郑成功又填膺大义抗争什么呢?他本可随父投清,然后或许还可以安心,做新朝的天子门生。但郑成功的人生遭逢,决定了他不可能投清。一是南明隆武帝对他有知遇之恩,赐名“朱成功”。二是郑成功母亲在战乱中被清军辱杀(清朝都到了平定天下的收尾阶段,还发生这等骇闻之事,可见当时清军军纪之差)郑成功这相当于是身负国耻家仇,他又怎么可能降清呢?
前人有诗云:“孽子孤臣一稚儒”这的确是郑成功的身份和处境尴尬所在。不随父命投清,于家为“孽子”山河破碎,身世沉浮,于国为“孤臣”然而就是这位年轻的儒生,和另一位“孤臣”李定国,在为大明帝国做最后的扛旗苦撑,在为华夏民族死拼最后的尊严。郑成功以厦门和金门两弹丸之岛为根本,转战东南沿海十多年,硬是让不可一世的清朝无可奈何。郑成功曾一度以十万舟师,骤压到南京城下。江浦黄旗,似乎匡复之功何远。为此他亲祭明太祖的孝陵,并狂歌道:“缟素临江誓灭胡,雄师十万气吞吴。试看天堑投鞭渡,不信中原不姓朱”喑呜叱咤间,大有天下翻手可定之气概。然难平者,事也。由于郑成功的得意和大意,大好形势瞬息翻转。南京城下的铩羽而归,让郑成功中兴大明的事业,瞬间堕到谷底。当时的郑成功,该何去何从呢?天知否?历史的答案就是:剑指台湾!
当郑成功在东南沿海和清庭苦心周旋之时,在西南的崇山间,还有另一位大明孤臣正奋力抗击。这就是李定国。李定国曾是张献忠的部下,为人谦谨,好读书,知兵略。有时历史真让人哭笑不得。最后苦撑大明帝国危局的,竟是大明帝国眼中曾经的“乱臣贼子”一个是“乱臣”李定国,一个是“贼子”郑成功。李定国在大西南的苦撑,让气息奄奄的大明帝国,在残山剩水间,又续命了将近20年。李定国是清庭当时,最头疼的两位对手之一。他在大西南的山山水水间,四处出击。他逼得清庭定南王孔有德在桂林自焚,又打得清庭敬谨亲王尼堪在衡阳毙命。这就是当时天下震动的“两蹶名王”之役。不能说大明帝国完全没有匡复的契机。郑成功兵逼南京城下之役,和李定国桂林、衡阳两蹶名王之役,这些不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吗?可惜都没把握住。也不能说大明帝国无材可补天。前面的袁崇焕、洪承畴,后面的郑成功和李定国都是可用之材。但他们都被帝国执策者,用成了势单力薄的“孤木”最后把他们都填进去了,还于事无补。
南明政权的组织混乱,力量涣散和运行低效,让李定国拼力挣来的一线匡复华夏的希望,瞬间冰消瓦解。野心家孙可望的背后捅刀子和使绊子,让连战连捷的李定国孤立无援,腹背受敌。这样越死越作的惨痛史事,在我们的“二十七史”中屡见不鲜。除了亲者痛,仇者快,还能说什么呢?“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这不正是郑成功和李定国悲情的一生际遇写照吗?
郑成功并没有想过他会因为驱走荷兰殖民者,收复台湾,而成为万古流芳的中华民族英雄。收复台湾,对他来说,只是无心插柳之举。他一生的志愿都是中兴明朝,匡复华夏。但这有心栽花之事,他至死都未能克其功。估计郑成功到人生的最后一刻,都是抱弥天大恨而撒手的吧。呜呼!如果阁下英魂有知,我们可以告慰你了:收复台湾才是阁下的千秋功业。至于这片祖地是大明的天下,还是大清的天下,已不重要。君安息吧!正如后人的一首诗云:
孽子孤臣一稚儒,填膺大义抗强胡。
丰功岂在尊明朔,确保台湾入版图。
至于李定国更是饮恨天涯。他亲眼看着一生苦撑的大明残山剩水陆沉,看着华夏的衣冠殆尽。他的内心绝望可想而知,即使用死不瞑目,也难概括悲凉之状的万分之一二吧!作为后人,我也不知道当用什么话语,祭慰阁下的英魂。如果不得不说,那就是:华夏没亡,中国也没亡,你的子孙后代和你曾经死敌的后代,都已是一家人的中华民族了。君的魂,也安息吧!
最后借自家的一首诗,致敬李定国阁下,诗云:
孤臣无力可回天,两蹶名王亦枉然。
日暮山河千古恨,子规啼血怒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