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就是
这样老去的
在母亲节这天
我非要写一篇跟父亲有关的故事
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很小的时候，我听过一个故事，时候是螳螂新娘在结婚之夜，会吃掉螳螂新郎，而且是因为爱的原因。小时候觉得这样的故事很恐怖，但随着年岁越来越长，倒是亲身体会到了这种恐怖。
没错，是恐怖。
我看着阴鸷的天空想，人为什么会变老呢？
也许是从30岁起，父亲成为了我的“敌人”，一个我需要打败、击溃和超越的人。他成了我的假想敌，成了我发狠和斗勇的练习对象。我仗着年富力强，全方位批判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我仗着思维敏捷，同他争辩，诡辩甚至狡辩，让他焦头烂额，哑口无言。
尊严不会让男人轻易认输和投降，因此，被迫的，父亲也以我为敌。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非常好的“敌人”。
他有他的固执、刚强和软弱，能激起我所有的斗志和征服欲。
也许人就是这样老去的
我需要打败他来证明自己是个强者，给予自己更多的信心，好再去别处征战。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猜测我的所思所想，一边忍受着来自亲儿子的凌厉攻势。他跟不上我的思维节奏，但却在同我的较量中，让我继承他强大的部分。而他将软弱的部分露出来，任凭我无情地鞭挞，那实在是一种精神酷刑。
但我尊重这样的对手，我知道，这样的对手，也尊重我。
不过这件事难就难在，我们不是真正的敌人。
也许人就是这样老去的
父亲在既要让着我，又要与我为敌的情况下，总是会败阵。我赢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我知道胜之不武。可儿子就是要打败父亲，才能成长，否则社会也就不会进步。就像螳螂新娘不得不吃掉螳螂新郎，才会繁衍小螳螂，螳螂族群才能发展壮大。
徒弟有一天会超过师父，然后师父摆一桌酒菜，宴请徒弟，这叫谢师礼。
儿子有一天会超过父亲，但父亲却只能佝偻着身子，站在寒风中神情没落。我需要打败父亲，我不想打败父亲，我不得不打败父亲，我知道，父亲也知道，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是雄性文化属性赋予每一对父子的天道轮回。
也许人就是这样老去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中，我的能量越来越强。我无情地吸走了父亲的生命力、精神力、活力、骄傲甚至自尊，我既要打赢他，又不想让他苍老，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我击溃了，他的能量被我夺走了，他开始衰老了。
原来人就是这样老去的，知道这样的真相之后，我真的不想打败你，父亲。
可如果我不打败你，就是对你身份最大的不尊重。每个男人都要脸，你要，我也要，我只能打败你，这是对你最大的尊重，这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有一天你会彻底败下阵来，但你不会向我低头。我永远都对你这样的对手和敌人保持尊敬，战斗过后，我不会忘记，你不仅仅是我的“敌人”，同时，你也是我的父亲。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你不是我父亲，而是我的母亲，该有多好？那样我们就不用成为敌人了，我不用打败你了，你也不用老去了。
我差点忘了，你也曾是某人的儿子啊。
杜雨润写于——2020.5.10 母亲节。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