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闲时读浮生六记,心中不由感慨,世间居然真有这等温柔可人且聪慧敏捷的女子。相比之下,确实如译者所云,此书作者都不能够与之相配。
陈氏芸娘,字淑珍。是作者沈复的表姐,两人同年而生,但是童年境遇却是大不相同。
依我看来,沈复这莽汉子其实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生在衣冠仕宦的体面人家,家世虽然不能够说显赫,却也是富贵体面。
纵观全书,却发觉这小子摸的一手好牌,却打了个稀巴烂。生的一副贾宝玉的性子,略有不同之处便是,他没有那么多脂粉气息。
然而对科举上进之路却没有丝毫心思,若是但凡有半分努力上进,知道世事艰难,也不至于中年落拓不羁,连累家中娇儿美妻,不得善终。
若单是不事科举也罢,对于生财养家之道也是稀里糊涂,每每都是到穷途末路,才知道有友人接济,以度难关。
若是以上两点皆不在行,那也罢了。偏偏落得一副视钱财如粪土,喜爱清谈交友的性子。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却是爽直之人,其中可笑之处,难以描述。
如若其人哪怕是将钱财看重半分,其父亲留下来的三四千两财产,万万不至于两袖清风,一拂而过,半分不去争取,全然便宜弟弟一家。
更有糊涂之处,既然弟弟都继承了全部家财,葬父之时向他白口要求二十两银子,借口是家中财物不足,他就毫不犹豫把仅有的家财,全部都搭进去。若非友人中间接应了一把,真正不知道这哥们到底活不活得下去。
在家族中,也是只知愚孝,妻子受了委屈,不想方设法为妻子洗脱,只知一味躲避。左右护不住相爱之人,上下也不见得行了孝道,全了孝心,最后连唯一血脉也失了,直让人唏嘘不已。
若是说沈复其人一无可取却也不至于。如此纨绔狷介的性子,里面也藏着一份痴情,几分才气,有些感恩之情,如此却有一两分可以配得上芸娘。
再加上他所著此<浮生六记>,其中竟然没有一处提及芸娘的不是,也马马虎虎有资格与芸娘一道论说了。
家庭兴旺,需看三处:
一是家庭支柱,一家之主的男人有无大格局,有无能支撑得住这一片天空,为妻儿遮风挡雨,斩荆披棘。此为乾之道。
二是一家之母是否温柔贤淑,简朴持家,能照顾丈夫,喂养子女。此为坤之道。
三是家中子女兄弟是否团结和气,遇事和为贵。
此三处做足,一家想不富贵也难。
然观沈复一家,芸娘自然温柔贤淑,简朴持家,尊夫教子,各种妇德无有缺失,且做得极为出色。且其人聪慧,明理通达,守礼尊道,却又在生活中不失变通灵活,实在是把一家主母的职责尽到了极处。
刚刚咿呀学语之时,听得别人诵读<琵琶行>,便可以全篇背诵。待到后来,从书架上偶尔看到<琵琶行>一书,居然能够按音对字,一个一个自己学习下来,从此通了文字。
无师无法,居然能够自通文字。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单单这一点,称呼为奇女子也不为过。
芸娘从小丧服,家中三口所用度,全靠其女红支撑,甚至连弟弟的上学所用都一概不缺。这何其难得,闲暇之时也能做得‘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这样的句子,有能为,有才情。
岁月从来的赠予向来都很公平,若不是将早知世事人情,聪慧敏捷赐予了芸娘其人,大概此破落之家,也无法支撑到芸娘与沈复之结合。
芸娘的早慧在还未嫁与沈复之时就多有体现。
十三岁时候,就知道为自己未来的夫婿私藏粥饭,以开小灶。期间堂兄来寻食,也能坚守阵地不失。无奈最后终是在沈复进食只是被堂兄窥破,惹得大人们好一顿嘲弄。
沈复出了水痘,芸娘就开始为他祈福吃斋,持续好几年,知道两人新婚,才重又食肉。这般心思,若不是一个聪明早慧的女子,如何能够做出。
一方面她在知道以后自己的夫君是谁之后,就心心惦记,各种心思都星星点点地播撒在这份相思之上。
另一方面也不是一个蠢愚之妇,未出阁之前,闻得沈复生病,就马上立下决心,用自己最大的能为,为夫君祈福。虽然说不科学,然而这也是时代见识所限,她已经做到了她的极限。
婚后,每每有为难之处,沈复其人基本没有什么章法可以拿出,但是芸娘却多有灵活变通之道。
在被沈复父亲驱逐出家那两年,寄居友人之家,住所各种操持布置,都出自芸娘之手。
沈复在如此落魄之时还要呼朋唤友,清谈作乐,所花费用,居然需要芸娘来操心,当了面饰才凑得酒资。
一群浪荡之人要去郊外游玩,还想温酒作乐,却不得其法。也是芸娘想出法子,找馄饨担子去借来炉灶,让他们挑去郊外温酒。
其后,还帮沈复费尽心思,想要寻得佳人为妾,虽不得,却也耗费了诸多心神,最终还落下病根心魔。
每每读到此处,我不由心中感慨,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如此一无能汉子,取得有这样一个娇妻,即便是沈复对她万般千般好,那也是理所应当。
书中描写以及后人评述,往往觉得沈复还算是比较专情。
然而我却不这么看,找他外出游历的时候,该狎妓的时候狎妓,该寻欢作乐的时候就寻欢作乐。
正所谓家中红旗不倒,外面近期飘飘。外面的温柔乡都已经享受过了,那么对家中的妻子好一点,那又有什么呢?不值得半分夸耀。
浮生六记中,包括失去的两记,其中并没有提到半分儿女成长之事。
然一双子女并不能自行成长,其中艰辛之处,大概只有芸娘一人才能晓得。
一方面要相夫,另一方面要教子,还得侍奉公婆。
坤之道已经做到了极致,然而,乾之道所失甚多,以至于红颜薄命,难得安详全寿,也是千古憾事。
而沈复所作,唯一可称颂的是,他将芸娘的事迹全然托于纸上,终得以流传至今,让我们还能知道当年当月当时还存在着这么一个温柔贤德的奇女子。
成就沈复的不是他自己,是芸娘而已,让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