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岩井俊二那部著名的《情书》上映已经23年。那天买好两张票,打算跟先生一起去看《你好,之华》。并没有刻意去查影评,却在前一晚刷到一篇推送,标题大概是“把出轨拍成了真爱”,其实料到了肯定又是标题党所为,却还是担忧起先生的接受能力。
就在写此文前,又看到了人民网的评论--重复自己。说导演大概是青春期受到了某个女孩的伤害,那么多年抱着那点青春情怀不放,始终重复自己,就剩没说出导演这么多年白活了!我挺无语。岩井导演和此片另一位重要监制导演陈可辛,俩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难道人家真的白活了吗?如果真的那样,我们该为导演庆祝,毕竟那代人都仓皇着倏忽老去,如果能永远青春,永远热泪盈眶,真的值得庆贺!
影片虽然以穿插的几位主角的中学时代为主线,但是这并不是全片的主体。里面涉及到的人物包括了老中青三代人,或者说人的一生各个重要阶段的境遇。导演整体想要呈现的是人成长里的痛楚和力量,人一生里的遗憾和圆满,还有性格命运的似有若无的关系。说到底,此片绝不仅是一部小清新的青春情怀文艺片,它以导演一贯坚持的个人风格呈现出的是对人生与命运的思考与追问,直至最终的和解和放下。
我想先从影片的内容以及角色塑造来谈下我自己的理解。
之南和之华是姐妹俩。大概年少时我们身边都有之南这样一个女孩-----学习好,长得漂亮,是学生干部,是每次学校重要活动的学生代表发言人。相比姐姐而言,妹妹之华就平凡得多,学习长相都一般,似乎从小就注定了活在姐姐的阴影里,但好在她性格开朗,单纯直接,内心果敢。这样的俩人,命运却完全不一样。年少时人人羡慕的姐姐之南最终抑郁症自杀,而妹妹之华有个温馨的小家,爱她的丈夫,懂事的孩子,还有一份稳定舒适的工作。
其实,从少时就处处优秀的之南,因为周围和她个人对自己的过高期待,极易造成她人格上的缺陷。她们往往聪明善思却也容易伪装和找不到真实的自己,心思细腻却也异常脆弱,甚至心智的成长比同龄人更慢一些。这也就容易理解,为什么大学后本来跟尹川恋爱的之南,那么容易就被一个同样心理失衡,人格不健全的混混张超骗走。
之华在跟尹川的那次面对面交谈中,提到一句话,说姐姐之南自从上大学后就逐渐与家里疏远了。可以想象,从小在光环下长大的之南,随着年龄增长和视野见闻的开阔,逐渐开始觉察到过往自己似乎命定的生命藩篱,那时正值青春年华,血气方刚的她,怕是只对新鲜的,与以往的自己不一样的人事物感兴趣。却完全不自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当食堂小工混混张超有计谋地接近她时,那种她从未接触过的人给她的新鲜感,让她只能束手就擒。影片中,对于之南大学时突然的移情别恋交代不多,这也是人民网评论里的诟病之一。我也认为,此处的处理确实是本片一个纰漏,影片该给予一定交代的。
妹妹之华,是个可爱的角色。年少时明知道尹川喜欢姐姐,还是会勇敢表白。单纯直接果敢的人,往往更具有独立而完善的人格,她们更懂自己,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勇敢表达自己。多年后,当她再次阴差阳错遇到喜欢的尹川,安稳却庸常的现世生活下,她写信除了缅怀自己的青春年少,更多的是一种对抗和消解的出口。她的信寥寥数语,简单异常,几乎每一封里都提到自己的家庭。所以,有的解读为她出轨。我以无言以对。就观影中,坐我旁边的先生也来一句,哦,出轨片!他是全程兴味索然的。
还很喜欢之华对于婆婆与英文老教授的夕阳情的对待方式。之所以说之华是个可爱的人,从此处更能看出,人至中年的她,通透而圆融。因为她懂得尊重自己的真心,也尊重每个人的真心。她懂得人生际遇无常,你应该爱自己当下的每一个模样。
片中三个孩子的角色,更是代表了人生的希望与力量。世间没有完满的人生,成长本身就是一件疼痛的事情。之南自杀后留下一双儿女,大女儿睦睦其实是母亲一生中,唯一一个真正了解她的人。影片是以之南的葬礼开始,当殡仪馆询问之华是否暂时将骨灰寄存的时候,睦睦改变的了之华的决定,坚定地带着妈妈回家。多年来,她们娘仨一直生活在混蛋父亲的暴力里,但是她知道,妈妈心里有希望和爱。至于为什么妈妈不早带着他们离开。我能想象到的应该还是之南从小养成的假装坚强的性格,以及被张超欺骗后,从以往对自己的高期待变成了彻底绝望的破罐子破摔。抑郁并最终自杀。有评论质疑,为什么家人不帮她?其实即便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事儿也不少,每个人难逃宿命,并不是帮与不帮能解决的。
之华的女儿从上一代的故事里,学到了你首先应该勇敢面对的,并不一定是暗恋的对象,或者别的什么,而应该是真实的自己,当下的自己,这才是真正的轻松和放松。从小缺失家庭之爱,最终失去母亲的之南的俩孩子,母亲的一生尽管遗憾而短暂,但却最终被痴情三十年的尹川所慰藉。他们以孩童的纯真,一直充满希望地对抗又顺从着强大的命运安排,并最终获得力量。
那篇之南在中学毕业时与尹川一起写的演讲稿,也是之南给孩子的遗书。“我们每一个人,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走在自己独特的人生道路上。也许有的人能实现梦想,也许有的人不能。人生有艰难的时候,也有痛苦的时候……。”人生是什么?我们的命运如何?这些自古以来就不断被先贤们追问的终极问题,在平凡俗世里的每个人身上,或者在每个人的某个阶段,相信都被从内心问起过。
而自古以来,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