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姨是四叔的妻子,是个愚钝却幸福的人。
四叔懂挣钱之道,更能笼络到各种关系门道,所以成为村中奔“万元户”的那批先行者。四叔的婚姻之事,糊里糊涂地娶了邻村的慈姨。在我能记事起,四叔一家就已在镇街盖上了新房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那时的童话大概就是过着一种如四叔般的生活。
慈姨和四叔生有堂姐和堂哥,堂姐如慈姨,堂哥如四叔,可是都一样不好读书。慈姨唠叨如家常,可心地善良如清水。在妯娌之间,穷困时,难免心生间隙,总是期望他人伸出援助之手,等到稍有富足时,却又被其他困境所侵扰。慈姨不会带小孩,总嫌他们哭哭啼啼而不知所措,想让婆婆为她分担烦扰,可婆婆显然对如此笨拙之人是恶语相向的。
四叔依旧在外忙乎着,各工地总能见到他的身影,村中大多房子、围墙都被他所承包,而慈姨在家带着孩子,偶尔会来和母亲叙叙家常,诅咒下婆婆。 四叔在父辈兄弟中,算是长得人模人样的,而且有身家,偶尔也能说个笑话,博得在场妇女无不欢颜羞涩,牌场更是难逢敌手,所以,在乡村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可是因其读书不多,非党员,难以弄个一官半职,至多只能与村中支书平起平坐。有年村中选举,四叔花大钱想收买村民,让他们投他一票,以可当选村长,可是结果却是令他大失所望,从此也绝了官道,一心做起商人来。
商人本质上与官人是差不了多少的。一日,慈姨跑到我家来,让我爸去宰了四叔,说是四叔在外养了个婊子,出门还带着她。父亲和亲族大概都是忙着劝说慈姨,毕竟这样丢脸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况且也不一定确有其事。四叔没有多言语,我们也料想他们应该平安无事了。
之后那年的冬季,慈姨说要去到县城为小孩买过年的衣服。上午出门,下午不见回来,晚上传来噩耗,车子在行进到一池塘边时,打滑整个翻入水塘,无人生还。之后,为慈姨举行丧事,整个村中,无人不听到唢呐哀怨之声。丧事之后,慈姨被葬在离老屋不远的一处后山上,坟前栽有松柏,而旁边挖的墓穴则是为四叔准备的。
不多久,四叔续弦,娶了一位远在她乡的离异胖女人,再后来,堂姐出嫁,成为人母;堂哥无所事事,被安排一桩婚事,生子,晃荡吸毒,在城市出事,蹲牢狱。四叔从此过着得只有他爷孙两的生活。
如今松柏已亭亭如立,山上的树绿了又黄了,记忆已模糊不清,也难以记起慈姨的容貌,可是母亲每每念叨着,那时亲辈都不理母亲和我们姐弟,唯有慈姨,总是对母亲照顾有加,把我们姐弟视为己出,甚至在出事那天,还为我们姐弟准备着早餐。
慈姨的婆婆依旧健在,四叔也早已失去昔日那“先富”的光环,村中也几乎不再担心吃不饱喝不足的年月,毕竟村中如今剩下的大多都是弥留之际的老人,恍恍乎不知明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