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伞。每当三五月的时候,顶在我头顶山遮风挡雨的,是化肥袋里掏出的塑料薄膜。与浪漫和美毫无关系的“伞”顶在头上,虽然方便,却不实用,上学风里来,下课雨里去,我总会淋了半湿,像刚刚捞出的水饺。
那时,我最害怕的是下雨,每逢下雨,看着小伙伴们一人撑着一把青布的雨伞,在风中雨中潇洒的走着,我心中平添的是对有伞的小伙伴的无限羡慕,还有来自内心对贫穷的自卑!
于是,我渴望有一把伞,即使是一把土里土气的青布雨伞。
我拥有的第一把伞是爷爷送的,黄的伞布,竹的伞撑,木的伞骨,与杭州的油伞极为相似。伞是爷爷放牛时用的,既要给人遮风,又要给牛挡雨,所以伞即笨重,又大,撑起来,半个天空都映照在一片米黄之下。但我还是很珍惜我拥有的第一把伞,下雨的时候,我会撑着它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学,玩耍;在雨天和弟弟放学归来,我都抢着撑伞,生怕他弄坏了伞骨,脏了伞面。这把伞一直伴我走过了整整七年的时光,直到伞面黄色的桐油一层层脱落,伞骨凹凸不平,直到我结束我的中学时代,走进了县城的师范学校!
走进都市,我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伞,粉红的,淡紫的,苹果青的……颜色各异;折骨伞,自动伞,圆的,方的……式样不同。雨天,这些伞就像鲜嫩的蘑菇,缤纷的花朵,盛开在都市的大街小巷。
走进都市的雨天,我与伞的接触渐渐少了。因为我不敢用家里的伞,也买不起城里的伞。幸亏,下雨天,有城里的钢筋混凝土的遮挡,用不着撑伞,加上当时的教学楼与食堂相隔不远,食堂与寝室也是几步之遥,中间还有架在半空的蓝色遮雨玻璃,于是我成了标准的潇洒一族,轻松的走在都市的大街小巷之中。
毕业那年生日,我还是拥有了一把伞。伞是一个叫玲的女孩送的,半折叠的,藏青的底色,上面延伸着的是宽一格窄一格的条纹,拿在手中,厚实而安全,极具男性化色彩。随伞附送着一张贺卡,上面写着:“见你几年没有打过伞,就想送你一把伞。别人都说送伞不好,但我觉得伞能遮风档雨,就让它陪伴你一路风雨,一路歌吧!”祝福极短,拿在手中,一种从来没有的感动从我的心中缓缓流动,于是,那把伞和那位女孩的祝福就伴着我风里来,雨里去,一直温暖着我每一个在都市里的雨天!
这把伞被我的一个同事弄丢了,我让他无论如何都找回来,可伞还是不见踪影,就只好作罢!后来班上同学聚会,班上一位女同学告诉我:“玲曾经暗恋过我三年,她想借伞来表达一个少女的情愫,可是我饿木讷错过了这位女孩……伞来了,我错过了一段美丽的感情,伞丢了,我也错过了“玲”像极了戴望舒《雨巷》里的那位亭亭而古典的背影!
几年后我来到了南方。这是一个多雨的地方,也是一个前卫而时髦的都市,无论晴天雨天,宽阔的马路上总能见到伞的踪影,,鲜艳夺目,五彩缤纷。在这儿,伞装饰了城市的美丽,城市也装饰了伞的美丽。南方几年,口袋变得有点鼓胀起来,我也能买得起各种各样的伞了,但是我还是没有打伞,怕伞撑起的,是一份空空的情感,每每雨天,就扯一张报纸或者是一个包装袋,权当雨伞,任它风吹雨狂!
有着一次送伞给别人的经历。那是我和初恋的女友正爱得如胶似漆的时候。从广州到武汉的火车上,她抱着我一路从广州睡到武汉,看着熟睡中的恋人,我决定好好的柯护她一生。到武汉,看龟山,观长江,游黄鹤楼、归元寺,我们游得欢畅欢乐!从武汉回广州的当天,我想送一件礼物给女友,但不知送什么好,想来想去,最后,我冒着“火炉”之称的武汉七月的阳光,跑遍了汉正街的大街小巷,为她买了一把雨伞。
伞是什么样的,我已经忘了!只知道是粉红的伞面,像像雨中盛开的荷花;只知道我失去了这段纯真美丽的初恋;只知道我的物质条件达不到我这位女友的目标!“伞”到底是不是“散”呢?在别人的眼中,是忌讳送伞的,因为送“伞”就是送“散”。伞在生活中,具定有着一定的悲剧色彩。
现在我有两把伞,不是别人送的,也不是我自己买的,而是我和爱人共同挑选的。一把是蓝色的伞面,上面蹲着一只可爱的小狗,是大街上极为平常的一种,但纤巧而好用。一把是黄色的,上面缀着白色的小花,结实而耐用,像我童年时用过的油步纸伞!平时雨天,我和爱人会各自撑着雨伞,上班、学习1假期,我们就共撑一把伞,在南方宽阔的马路上游玩,散步。伞,让我们一起共挡风雨,在南方天空下感到安全而温暖。
“伞”在远离故乡多年后,撑起的是一个平凡而温暖的家!
一把撑开的雨伞,或米黄、或淡紫,下面躲着一张长发折掩的脸,脚下是泛着国画般淡青的青石板路向前延伸着。最好,这个女子走字苏杭的青石小巷中,两面红瓦白墙,纤细的双脚敲响凡尘的云烟;最好,淡墨低垂的天空飘着,细细的,不浓、不淡,不艳、不俗,濯洗一世的孤独。
这里的伞与戴望舒的《雨巷》相关,与亭亭的女子相关,与多雨的江南相关。
我不是生长在江南,自然无法领略江南空巷之中走来一位绝尘女子空灵的美,但在故乡,在南方,雨和伞却常常穿插点缀着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