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盈亏，整夜怒放的鸢尾依旧向它祷告着，祈求下一夜的平安。

        每当被这双紫色双眸注视时，我的一切防备都瞬间瓦解，最真实的自己让我作呕，最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你在做什么？”她清冽的声音回响。

        “我……我……”我茫然无措地将画纸拙劣地藏在身后，乱飘的眼神不敢直视她的双瞳。

        忽的，我的鼻尖传来了鸢尾的花香，她不知何时已然到了我的身后，从我冒汗的手中抽走了那幅画。

        “这是画的我吗？”她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慌乱的转过身点头，刚想说出狡辩的话语，她修长洁白的手指贴住了我的嘴唇。

        “嘘……我听到了鸢尾在低语。”她将那幅画用另一只手放在桌上，画展开，是一幅她的画像，她的紫发间别有一株高贵优雅的鸢尾花。

        她身体前倾，将脸贴近，我甚至可以闻到她发梢的花香，醇厚而不媚俗。我感觉空气在升温，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当她拿着画卷走时，我仍闭上双眼，待她已经走远，我的身前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花香。

        我不由得觉得暗香浮动月黄昏也就是如此吧。端详起我桌上话剧的门票，烫金的纹路彰显着话剧的不凡。

        她来……就是为了给我送门票的吗？我的心跳漏了两拍。

        二

        “快点，快点！”烈日下，工头无情地压榨着我们这些工人的价值，我全身已经被汗打湿，但手上的活路依旧不停，命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在太阳的炙烤下，整条柏油路仿佛融化，就连蝉鸣也微弱不少，我的视线漫漶，汗水将我的目光涣散，在茫然下，我仿佛看到了蓝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急忙揉了揉双眼，果然……四下无人……

        也是……她可是最高贵最优雅的鸢尾啊，她怎么会来工地这么粗俗的地方，她适合于剧院适合于高雅，唯独……不适合我……

        回家后，我拿起剧院门票不停端详，根据网上的价位，这一张票，已经炒出了二十三万的高价，并且我的票是第一排的贵宾席，已经无票可求了。

        还有三天……是的，还有三天……我在默念。她，也在默念。

        我和她仰望着同一片星空，却难以感同身受……吗？

        三

        这两天施工接近尾声了，每一天忙到连饭都没得吃，每次在烈日下我快要晕厥时，鸢尾的花香总在我的鼻尖隐隐若现，刺激我的灵魂，净化我的灵魂。

        她……应该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吧？我想。

        他……应该在翘首以盼地期待吧？她想。

        “你等一下！”工头暴躁的声音响起，我停下脚步。“明天是最后一天！必须把这活儿给我干完！”他趾高气扬地把一张单子摔在我面前“如果完不成……哼哼……有你小子好受的！”说完，工头扭头就走。

        “可是我明天还要……”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不见了，剩下的语句消荡在热浪里。

        生活还是她？我攥着门票，不停地将自己的脑袋和桌子相撞，她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吧……我看向明月，发自内心地祷告着。

        四

        终是赶在开场的前一分钟到达剧院，身上有这让人头疼的汗臭味，接待员一脸嫌弃地给我检完票，嘟囔了一句:这人真没素质。

        我一路小跑，坐在了自己的位置，旁边的人被我身上扬起的工地上的灰所沾染，不断咳嗽着，拿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我无奈地赔礼道歉后，他们都以轻蔑的眼光瞟了我一眼，随后便不再看我，正合我意，我心想。

      开场了……华美的交响乐响彻整个剧院，整个灯光霎时全关，只有音乐在袅袅盘旋。舞台上在最高潮时，一束灯光照射出了那个婀娜的“鸢尾”，清冽的嗓音一瞬间迸发，震撼地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她今天美地不可方物，蓝紫色的头发随着舞步轻轻摇晃，时不时动人的眼角酝酿着夜的秋波，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她看到了我，她笑了，天地万物在这一瞬间失色，舞台的灯光已然消失不见，只有她的巧笑倩兮在我视线，她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一颦一笑，都让我沉醉。她的歌声直达心灵，那是共鸣，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讴歌，她的身影旋转，跳跃，高雅地就是一株鸢尾。

        她在赞颂着“伊利斯”，她身上闪耀着光，那是福音，那是天堂中的天使来给世间万物以救赎啊。

        我痴迷着她的舞步，我痴迷着她的灵魂，她的风韵让我无法自拔。演出接近尾声，灯光再度熄灭，我闻到那股鸢尾花香从舞台上下来，又走近了我身边，她抓住了我的手。

        我被她拉起，一起到了舞台，她的吐息在我耳边，她在倒数着:

        “10 9 8 7 6 5 4 3 2 1 0”

        灯光亮起，她拉起我的手，一起跳舞。这时整个剧院沸腾了，无数人站起身想看一看被她拉起的幸运儿是谁。我在舞台上生疏地跳着舞，合着她的节奏，永不停歇的我和她的舞步，一起在空洞的朝阳下跳着永恒的华尔兹。

        “风雨过后，伊利斯终将出现在天的彼端，带来放晴的福音。”婉转的歌声从她嘴里穿出，如同往常的无数个日夜，她的歌声这一秒仿佛为我而停留，而永恒，亘古不变。

        在表演结束后，我被她拉到了化妆间，她拿起一张湿巾为我擦拭额上的汗，额上的灰，心上的伤痕。我忽然觉得我们两个的距离虽然很近，但其实很远，就像有一层膜，隔开了我和她接触的双手。

        地位，金钱，权力……

      这三个我一个都没有……

      我不配拥有她……吗？

      她笑了，温热的吐息说出了心声:“这次演出之后，我就不演了。”她紫色的瞳孔侥有兴趣地端详着我震惊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吐出了下一句。

        “我准备……”

        “和一个大笨蛋……”

        “结婚呢……”

        她的眼中氤氲着笑意，直达眼底。

        家里，窗台上的那盆鸢尾，也对着月光，绽放出自己的笑容。